季重蓮上前行了跪拜之禮後被一旁的雲霞攙扶著起了身,又見著季明惠他們母子幾人後,略微寒暄了幾句她便拉了季崇宇一道出了門去。
石勇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他從來沒有見過季重蓮這般模樣,那樣脆弱哀傷,那樣惹人憐惜。
她的痛不是表現在臉上,而是深埋在眼底,極細極弱,竟是沒有被人發現,只以為她仍舊是那麼堅強。
石勇聽說過四太太沈氏去世時季重蓮哭得暈死了過去,大夫來診治了幾回差點小命不保,是不是已經經過了那樣大的悲慟,所以此刻她才能將傷痛掩飾得很好,一點不漏地藏在心間?
只是看著這樣的她,更是讓人覺得心底酸澀難言。
“讓他們姐弟自己呆會兒!”
季明惠想是從石勇掙扎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意圖,只扶了他的手臂到一旁說話。
“眼下季家宅子裡必是亂極了,你是哥哥,就在這裡呆好了,看著下面的弟妹,以免發生變故。”
季明惠這樣吩咐道,石勇只能應是,目光不捨地收了回來,便與季崇寶、季崇亮他們呆在了一處。
季明惠頭痛地扶了扶額,季老太爺就這樣去了,雖然她對這個父親的感情也算不上深,但季老太太如今也算等她不薄,在婆家的日子好過了,孃家的事更不能撒手不管。
季老太爺的身後事也要操持起來,只大太太一人怕是忙不過來,三太太姚氏又是不管事的,她只能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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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算太晚,天邊隱有一朵漸明漸暗的雲霞,那是太陽的餘輝,夕陽將落,這一場黃昏的盛宴也在這樣的無聲寂寥中戛然而止。
季重蓮有些哀傷,是為生命的逝去而傷懷,潮起潮落,冬去春來,這也是大自然永恆不變的定律,雖然有些殘酷,卻也是唯一的真理。
季老太爺走了,可她相信季老太太卻一定能堅強地活著。
季重蓮收回了遠眺的目光,轉頭看向季崇宇,輕聲問道:“你可知道父親與柳姨娘他們都被送走了?”
對季老太太的這個決定大太太定會一絲不苟地去履行著,這樣忤逆的兒子,就連給季老太爺上柱清香的資格都沒有,若是還留在這裡,怕只會得到前來祭奠者人人一口厭棄的唾沫。
季崇宇沉默了半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我看著他們離開的。”
大太太料理得乾淨,住在外院的柳少爺也被一同掃地出門,去三沙鎮過他們的自個兒的日子去了。
父親這個名詞,也許在季崇宇幼時還曾經希冀過,可看著父親的笑臉與溫暖只給了季崇天后,季崇宇原本熱切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
母親去世,他更是知道在這個家裡,只有姐姐與他相依為命,後來雖然得到了季老太太的庇護,但這意味卻是不同的。
今天季明宣帶著柳姨娘與弟妹離開了家,其實季崇宇心裡還隱隱有著一絲慶幸。
只要不在季家了,柳姨娘或許就生不出那些彎彎腸子,想方設法地謀取自己的利益,而與他們利益相背的季重蓮姐弟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威脅。
柳姨娘不是沒想過辦法挑他們的錯,或是找著這樣那樣的藉口折騰他們,但從今天開始,那些都成為了過往,就算是季明宣也再不能對他們造成一絲威脅。
“今後有姐姐陪在你身邊,還有祖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季重蓮攬住了季崇宇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祖父的事,你也別太傷心,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
季崇宇微微紅了眸子,卻又極快地用手背抹了去,“我知道的姐,你照顧祖母也要顧著歇息,別將自己給累趴下了。”
季重蓮微微翹了翹唇,疲憊中卻有一絲安慰,經歷過這麼多事,即使季崇宇只是個九歲的孩童,那也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多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她雖然也為季老太爺的不幸離世有些傷感,但內心深處卻有一絲隱埋的雀躍,季明宣與柳姨娘終於被弄走了,連帶著季紫薇姐弟,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從今以後會活得更輕鬆一些,再也不用這般小心翼翼,就怕別人挑出刺來?
若不是此刻的氣氛不對,她真想仰天長笑三聲。
不管季老太太這樣的決定到底能維持多少年,季明宣畢竟是她的兒子,難保將來不會有心軟的時候,但能有幾年算幾年,她又能在季家呆多久呢?
年齡到了便要嫁人,這是每個女子都逃不脫的命運。
那麼,在這幾年的時間裡,她要儘可能地為季崇宇營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