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水窩子有點兒累的樣子,他跟我說:“我先走了,你在後邊兒慢慢的跟著吧。到戈壁灘,咱們再見面兒!”
我沒說話,看著水窩子招來鬼抬轎子,爽歪歪的去了。
說實話,我心裡挺不舒服的,怎麼說,我也是個掌山鬼的喊山哨子,水窩子可以這麼輕輕鬆鬆,我咋沒這本事兒呢。
我解下脖子上的布包兒,從裡面掏出我爺的哨子,坐著吹了吹。
自我覺著,曲子吹的挺好的,可惜我不是賣藝,而是要動真傢伙的,這種花俏的哨子聲兒能有個什麼看頭啊,連水窩子那老鬼的萬分之一,怕也不及。
想起之前出的那點兒醜事兒,枉我也算是一個堂堂正正繼承爺和父親衣缽的喊山哨子,送個喪,居然也能出事兒,被誰看著我都不虧,偏偏被水窩子看了笑話,心裡挺不服氣的。
我得走了。
剛有了想法,準備掏出譜子來溫習一下那段兒沒學會的頌魂曲兒,我一想,桃核泡子到戈壁灘,那挺遠的,水窩子坐了鬼抬轎子走了,我還在這兒瞎磨蹭著,到時候他等我不耐煩了,我上哪兒找他去?
就這麼想著,我趕緊把滅鬼譜子放包裡,把哨子系脖子上,背起布包兒開始走。
不好了。
現在是幾點我都不知道,眼前黑壓壓的看不清。水窩子走了,我一個人,心底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心裡想著,等會兒到了祭河坡子的時候,我會不會又遇上啥狀況。上次在那個陰溝子裡翻了船,這次也沒啥長進,還得從那裡過,在這百鬼夜行的晚間時分,那裡鬧鬼又兇,我心裡還真不舒坦。
不管了。
我可是個喊山哨子,咋這麼慫呢,我心裡想著,這樣下去,不得把爺和父親的臉都給丟光了啊,不行不行,為了喊山哨子的榮耀,我也不能這麼熊。
我把哨子拿下來,放嘴邊兒,一邊走一邊吹。
吹來吹去,還是那三部曲,除了這三曲兒,我也不會別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兒效果,我走了好久,沒遇到啥情況,前方雖說黑黢黢的一片兒,但連陰風啥的玩意兒也沒看到,這倒是值得慶幸。
前面就是祭河坡子了,我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牢牢的握著手上的哨子,眼睛死死的瞅著前頭,一刻也不得放鬆。
果然挺陰森的,還起了風,路邊的幾棵小樹兒被颳得呼呼作響。
我謹慎的四處瞧瞧。
漫天的白色物什朝我飛了過來,有一兩張還糊在了我臉上。
呼吸快窒息了,我忙用手抓開,同時定睛一看。
是紙錢!
這個時候,居然有這麼多的紙錢,漫天飛舞的紙幣隨風四散,還有幡子,一摞摞的,吹在空中,掛在枝上,刮下崖間。
我覺得要出事兒了!
這鐵定是要出事兒的節奏,我心裡悶得慌,很警惕的看著前方,按理兒說,我這麼一個16歲的小孩兒,如果不是生在喊山哨子的世家,怕是屎尿蛋子都得嚇一褲襠來!
還別說,我這心底真有點兒打鼓。
風更大了,也急了,空中傳來烏鴉一般的叫聲,還有別的鳥雀一樣的聲音,好像是颳著我的耳膜一樣,挺近的感覺。
隱隱的,我看到前面有人!
好像不止一兩個人,是很多,一群人,他們在給人送葬!
我看得沒錯,是在送葬,前面的人舉著幡,後面的人架著棺,更多的人在撒著紙幣,無聲無息的。
,但是,我知道是鬼,而且,很明顯是有名的鬼葬坡子。
父親跟我說過,一般來說,九家窯的村民們祭祀河神,都會把棺木抬到祭河坡子上去,當然,這是為了九家窯的村民們永享太平,風調雨順。而鬼呢,他們也是需要祭祀的,人有尊卑,鬼也有大小,這就是典型的,鬼葬坡子。
都說鬼葬坡子也是為了祭祀河神,但我不信,也很難相信。
鬼祭坡子,爺和父親,都沒有見過。
他們跟我說過,鬼祭坡子之時,便是陰氣橫行之際,切不可與之爭鋒,歷代的喊山哨子,只有爺上面那輩兒,他親眼見過,但他瘋了,瘋了之後,便死了。
想到這裡,我只覺著頭皮一陣發麻。
想起爺和父親跟我說起這個茬兒時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說假。我不明白,我們喊山哨子,不是專治鬼的嗎,怎麼也會怕這種邪崇妖孽。
我想找個地兒躲起來,被他們發現了可不好,指不定兒出啥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