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振打過交道,知道此人難以應付,因此倒沒有輕易上前,只走向史可法道:“史參議,是否讓下官先過去?”
“自然是要有勞貴縣,讓那俞國振前來迎接。”不等史可法說話,巢縣知縣嚴覺道。
他如今是待罪在身,身為知縣,守土有責,可他不但因為大意讓賊人幾無柢抗進城,還險些令上官史可法陷入寇手,如今又貪生怕死逃離。他自知必將受罰,於今之計,只有拼命拍史可法馬屁,好讓自巳受到的懲罰輕一些。
能只是戴罪立功就好了,實在不行,免職一年半載,然後再復出他任,也是不錯。
史可法卻橫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這個嚴縣令,當真是個大蠢貨!
“休要驚擾著他辦正事,我們過去,且聽聽俞濟民說什麼。”史可法道。
他們緩緩靠近俞國振正在說話的緩坡,但距離十丈時,便被家衛示意止住。嚴覺這次算是有了眼色,沒有再說什麼,而向來覺得俞國振狂妄的羅之梅,此際也不由得再度咋舌:便是面對分守四府的史可法,俞國振竟然仍是這樣狂妄!
史可法沒有理睬這二人擠眉弄眼,而是注意聽俞國振在說什麼,聽見俞國振揮著手道:“爾等原本盡是良善,都為安份之民,可流寇一來,焚汝家園,淫汝妻女,戮汝兄弟子侄,裹脅爾等從賊為亂,數代積蓄,化成糞土,祖先清譽,門楣盡汙……如今自己也就擒被俘,將遭顯戮,性命無存,魂魄無依,便是為鬼,亦為孤苦。諸位!”
說到這,俞國振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他略一停,目光嚴厲地從眾人面前轉過:“是誰令諸位從善良百姓,變成國之寇賊?”
眾人都是沉默,俞國振說的是大白話,他們都聽得懂,但不知道俞國振問的是什麼意思。不少人聽到他所說的話語,不是嗚咽失聲,就是面有慚色。
俞國振看到他們當中這樣的反應,心中微喜,他又問道:“是誰?”
得他示意,圍著諸人的家衛齊聲喝問:“是誰!”
幾十人突然喝問,驚得被逼坐在地上的俘虜都是心驚肉跳,便有機靈點的大叫道:“是獻賊,是張獻忠!”
“還有闖賊!”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了起來,初時還稀稀落落,接著喊的人多了,聲音也雜了起來。
俞國振目光一轉,見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雖然不說話,卻抱頭痛哭起來,他便向那漢子一指:“你,出來!”
那漢子初時不知是指自巳,周圍人也不知俞國振何意,兩個家衛過來,將那漢子一夾,直接帶到了俞國振面前。
“你姓何名誰,哪裡人士?”俞國振問道。
“小人、小人穎州王家店人姓王,賤名有辱祖宗……”
“說吧,沒有關係,在這裡的,哪個不同你一般,曾被迫從賊?”俞國振和氣地道:“說說你為何哭。”…;那人見俞國振說話還算和氣,心中雖然驚恐,卻還是說出來:“小人叫王保宗,在王家店,原是家中有幾畝薄田,上有老母,下有髮妻,育有二子一女,雖是窮困,終日操勞,卻也和美。可流賊破穎洲之後,過王家店,焚了小人新起的屋子,小人妻女,小人妻女……竟然被淫辱,二子不憤,與賊相急,盡為賊人所害,老母亦不巔所終,想必凍餓……凍餓而死……如今我已是孤苦伶仃,方才官人說起,小人自感身事,不禁淚下,還請官人恕罪……”
他一邊說,一邊放聲而哭,這一哭,周圍頓時哭聲一片。
俞國振狗了拍這王保宗肩膀:“說的是,若非流寇,我等便是貧苦,終能與家人一起撐下去,自己再勤快些,或許還能接下一筆家當,逢年過節,祖宗墳前,總有些冷飯殘酒,不至於斷了香人……”
一聽他提“斷了香火……”那王保宗哭聲頓時變成了嚎淘,而周圍原本就覺戚然者,不少人也開始落淚。
這些人都是家破人亡,很有可能只剩自巳一身的,對著王保宗經歷,又聽得俞國振那番話語,一個個都不禁傷心。須知俞國振方才讓人對他們進行甄別,從口音裡將鳳、陽府和南直隸的人挑出來,這些人大多都不是慣寇,只是流寇攻入之後被裹脅而來,不得不從,每個人心中對流寇,都有一部血債!
俞國振又點了哭得極哀的數人,這數人一個個都將自己家中遭遇說出,當真都是句句血淚,有兩人說得呼天搶地,恐懼與悲憤交織在一起,幾欲令其暈厥。
俞國振指了指那些並非鳳、陽府和南直隸的俘虜,又向諸人問道:“毀爾之家,淫汝妻女,殘汝父兄者,這其中可有?”
那王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