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徐霞客聞言大喜,他雖然家境不錯,可是四處旅行花費甚大,兼之很多地方往來不便,若是俞國振真替他安排行程,那麼他遍遊天下的理想,或許真能實現!
“總之,霞老得保重身體。”俞國振又道。
“唉,話是如此,天下不安,只怕我想要周遊也難。”徐霞客歡喜了一會兒,然後又嘆息起來。
這是他此次欽州之行的經驗,去的時候跟著石敬巖這樣的技擊大師,沿途也逃了幾回,來的時候,幾乎每隔著百餘里,便可以看到鬼鬼祟祟的強人身影,若不是他們這行人多,又都是青壯,少不得要與劫道的英雄好漢打交道。
俞國振也很是感慨:“天下亂象已生,便是南直隸那樣朝廷腹心之地,如今都不是很太平啊。”
“正是……”
說到這,徐霞客看了看俞國振,想到錢謙益對於此人的評價,忍不住道:“俞公子有經天緯地之才,為何不走科考之途,若是俞公子能走科考,二十年後,我大明又有一張居正了!”
將俞國振與一代名相張居正相提並論,徐霞客對之也是極看中的了。俞國振卻淡淡笑了,他搖了搖頭:“不敢當霞老之贊,科考之途,我自家心中有數,若不能進士及第,便是有個舉人身份又有何用?更何況……”
說到這,俞國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與徐霞客沿途以來,討論自然學問,雙方現在交情確實不同,而且因為“進化論”的提出,兩人隱約在學術上成為了盟友,但學術上的盟友,並不等於政治上的盟友。
如果說“恐怕天下局勢不會給他二十年時間去虛度”,徐霞客會為此大驚失色吧。
進入長江之後,江面平闊,風浪雖有,但對於他們這些經歷過海上風浪的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了。因此從洞庭到廬州,也僅僅是四天的時間,此時,已經是崇禎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了。…;自長江轉入西河,襄安便在眼前,俞國振心中不免也有些激動,他離開襄安都有大半年了,這大半年時間裡,襄安情形如何了?
襄安鎮中,俞宜軒臉色灰敗,趴在榻上,而俞宜勤則憤怒地揹著手,不停地在屋子裡打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喃喃自語,目中隱隱有淚光。
俞家幾兄弟中,宜勤與宜軒是一母同胞,關係向來親近,自己兄弟的遭遇,確實讓他非常難過。
俞宜軒趴在榻上,嘶嘶地吸著冷氣,見兄長這般模樣,苦笑著道:“兄長,現在知道這官不好做吧……一個區區巡檢罷了,竟然就弄得這模樣……”
“他史可法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如此待我們,無非就是國振不在……若是國振在,若是國振在!”
俞宜軒卻嘆了口氣:“幸好國振不在。”
兄弟二人對望了一眼,俞宜軒知道,若是俞國振在,史可法這樣逼迫他們俞家,必然會導致俞國振的強烈反彈。現在俞家確實是有些勢力,甚至可以說,與皇宮大內也有一定聯絡,但與史可法相比……
他們知道史可法背後是什麼,東林。
“國振若是在,他們未必敢這樣逼迫咱們俞家吧?”俞宜勤沉吟了好一會兒,皺著眉道:“畢竟,國振與東林黨人的關係,向來不差啊。”
“國振與錢牧齋關係不差,但如今錢牧齋下獄,這條線基本就斷了。”俞宜軒嘆了口氣:“正是因為國振與錢牧齋有些關係,所以史可法才覺得,咱們俞家是供他們東林驅使的走狗,才上門來要人要錢要物……別的倒還罷了,要調咱們家衛,還要咱們家的印刷鉛字……若是我們應下了,國振回來,首先便要和我們翻臉!”
“當真是……當真是……”
俞宜勤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評價史可法好,史可法官聲向來不錯,而且在東林不遺餘力地宣傳鼓吹之下,他頗負民望,而且俞宜勤也承認,這位新近拜為僉都御史、分守安廬池太的史可法,確實不是貪官,到任以來,肅清胥吏,整頓兵防,所作所為,頗有章法。
但清官,特別是想要摧折豪強來樹立威信的清官,總是和地方豪紳有著巨大的矛盾。這矛盾爆發起來,更是難以控制!
(感謝江湖不老客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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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千秋一道統(一)
史可法放下筆,沉重地嘆了口氣。
天色yijing漸晚了,但手中的公務卻還沒辦完,他推開窗子,烈烈的北方頓時撲面而來,吹得他身體劇烈地抖了抖,瞌睡也因此飛走了。
這裡的寒風,讓他想起京畿外那無名古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