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納蘭明珠頭也不敢抬,他還不到二十歲,只是因為風霜侵蝕顯得老了,從他懂事起,便聽著坐在上面的那個人的名聲,在他開始學習的時候,他們這些女真人便被坐在上面的那個人驅趕得東躲西藏。
以前他是非常憎恨坐在上面的那個人的,因為他不但毀了女真人入主中原的美好前景,還將女真人從遼東之地趕走。這種恨,又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恐懼,現在女真人當中已經沒有什麼“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說法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俞老虎來了”來嚇唬小孩。
俞老虎這個詞,可以止小孩夜哭。
至少他納蘭明珠是被這個名字嚇住了,雖然那位看上去很有些老態的漢人幫他們通報之後不久,俞國振便讓他這個為首者來此。可是才到門前,納蘭明珠就跪下,是用雙膝蹭行,進入俞國振的屋子的。
進來之後,他仍然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只能用手撐著手軀。低頭看著地面。
漢人的地面,是用瓷片鋪成的,甚為光潔。也極為堅硬,硌得他雙膝疼痛,但納蘭明珠也不敢稍稍放鬆。
“你叫納蘭明珠?”
擺足了譜之後。俞國振終於開口。
坐在旁邊的夏允彝與侍立一側的夏完淳都覺得解氣,他們見俞國振的次數可不只一次兩次,自然知道俞國振不是那種喜歡擺架子的人,很少人讓人等,而且喜歡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或許只有象女真人或歐洲人來求見時,他才會擺足了架子,讓對方多等一會兒。
這既是消磨對方的意志,也是給對方更大的壓力,畢竟無論是女真人還是歐洲人,來見俞國振都是有求於俞國振。
“奴才就是葉赫納蘭氏明珠。不過從今日起,就沒有女真人的葉赫納蘭氏,只有漢人的牧奴納蘭家了。”
納蘭明珠雖然緊張,汗水爬上了他的額頭,但是他說話還是很順暢。而且他能說一口非常流俐的漢話。
“你的漢話不錯,是跟誰學的?”俞國振放下茶杯,慢慢地問道。
“是……是范文程與寧完我。”
“哦,原來是他們……他們現在情形如何,還活著麼?”
范文程與寧完我是上了華夏軍漢奸名單的,因此他們死心塌地跟隨著建虜。即使是在多爾袞敗亡之後,他們便又跟了多鐸,而多鐸緊接著被刺死之後,他們又轉投了代善——反正對他們來說,只是換了個主子罷了。
就象是現在,代善老病而死,建虜內部再次內亂,於是他們便又為代善之孫常阿岱出謀劃策,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未能成功,被紛亂的諸部所敗,范文程與寧完我都被殺死,而常阿岱則遠遁,前去投靠了羅剎人。…;
六八五、新朝自有新氣象(一)
這幾天對於金陵城來說是極為熱鬧的,四面八方前來觀禮、道賀的人,將金陵城大大小小的旅舍都擠得滿滿當當的,這座原本就有百萬人口的巨城中,至少又加了一二十萬人
所有人都期盼著俞國振登基的那天到來。
新朝的名號早就確定了,不是單字,而是雙字“華夏”。這個國號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沒有多少討論的,但是這個即將建立的新朝還有太多的面紗沒有掀開,比如說,都城定在何處。
“這新朝都城,理所當然就在咱們金陵,今上稱帝都是在金陵稱的,哪有會國都旁落之理!”
金陵城碼頭廣場恐怕是全城中最為空闊之所在了,而且因為這些年來商貿繁榮的緣故,這處靠著長江邊的所在甚為繁華,周圍的店鋪一間接著一間。因為碼頭的建設是俞國振派來的人一手操辦的,所有的錢和物也都是俞國振所出,因此廣場帶著濃厚的俞國振個人特色:廣種花木。
不過就算是碼頭廣場,對於擠進來的人來說,還是嫌小了些。
左興一大早便來到了這裡,懷裡還揣著幾個饅頭,為的就是在登基大典上能尋著個好的位置觀看。這可是一輩子也難得遇到的大事,經此一日,以後向家裡的晚輩吹噓時,也有足夠的談資。他是個性子活泛的,尋地方坐下後便與身邊的人聊天,聊著聊著便談到了定都的問題。他自然是力主在金陵的。
但來自北京的滕漁卻有不同意見,覺得國都定在自己老家才是最合適:“老哥這樣說,我卻覺得未必,大明永樂帝尚且知道天子守國門,定都燕京以安天下。咱們今上統帥虎賁之師,武功更勝過永樂帝,在這事上豈有落後於他的道理。沒得說。咱們燕京爺兒們都認定了,都城一定是燕京!”
“這位兄臺說的我可不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