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銓自然不會羞愧,他並不真正將吳三桂視為自己的主上,對於田伯光嘲諷吳三桂根本不以為然,甚至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他咳了一聲,待田伯光笑聲歇過之後,便慢吞吞地道:“鎮南侯與俞濟民乃是故交,如今雖身屬敵對,卻總要問候一聲,你們還是送我去見俞濟民吧。”
“老丈,你今日在河邊照過鏡子麼?”田伯光冷笑:“好大一張臉,你怎麼說我便要怎麼做?就憑你,也想見我家統帥?”
“老夫曾當過兩部尚書三殿學士,想來見俞濟民的資格總是有的。”馮銓略帶得意地道:“俞濟民此時龍蟠虎踞,正是招攬天下群英之際,見一見老夫,對他大業自有益處——若是因為你二人耽誤了,你二人可是吃罪不起!”
“老丈倒是自信,兩部尚書、三殿學士……我可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只知道吳三桂如今在給建虜當狗,而你則給建虜走狗當跑腿兒。便是我,若非無聊,也不願意見你,何況我家統帥?”田伯光卻不管他曾經的身份,張口便極盡挖苦之能事:“難怪一見你,我就覺得不對,好端端的人身上,怎麼如此重的狗味道……等一下,兩部尚書三殿學士?馮銓?我想起來了,曾聽得人說過,為魏忠賢編《三朝要典》的總裁官便是你,對也不對?”
田伯光突然想起這老頭的名聲,與那個孫之獬頗有關係。自從孫之獬被驅逐之後,有關這位閹黨人物的一些事蹟,也在華夏報紙上流傳,當初崇禎殺魏忠賢焚《三朝要典》,孫之獬是唯一抱著痛哭的,連帶著編《三朝要典》的幾位閹黨成員名頭也傳入了田伯光耳裡。
馮銓哼了一聲:“你也知曉老夫之名!”
言辭之中,他甚為得意,他這些年因為閹黨出身的緣故,一直賦閒在家,崇禎十四年時曾謀求起復而不得。他一直在關注俞國振的發展,在發現俞國振與他的死敵東林黨人不睦之後,便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俞國振不可能捋起袖子親自上陣與東林人鬥嘴皮子,手中總得有一些文人。因此,馮銓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但是孫之獬的投機失利,讓他意識到,除非他能耐得住從最基層做起的寂寞,否則直接投靠俞國振是不能如意的。他便異想天開另闢蹊徑,前去說服吳三桂,若是能讓吳三桂降與俞國振,那麼他自然就能在俞國振手中有個高。
這個計劃不能說不好,只不過,他遇上的是田伯光。
六一六、金鼓緩敲試蛟龍(四)
“如何不知呢,難怪你與吳三桂湊到一塊兒,吳三跪吳三跪,三烏龜一隻,有句話怎麼說的,王八瞅烏龜,瞅對了眼兒,你這皓首匹夫,無德文棍,千年王八萬年龜,老而不死是為賊!”
田伯光一開口,當真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就是顧家明這般與他慣熟之人,在旁邊聽了看了都只覺得眼前星光直冒。
“當初王朗無恥,故為孔明罵死,你這窮儒愚士,若是有些許自尊,早就該找根草繩撞死,實在不行,也應該尋塊豆腐撞死!你卻還有臉面到我面前來擺架子要面子……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
馮銓原本心理極好,他被人罵作閹黨禍國殃民也不知有多少年,向來不信“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道理,可是被田伯光這年輕的將軍一頓臭罵,讓他心中怒火翻騰,更重要的是,他突然間意識到,他這樣的閹黨,在俞國振的手中,仍然是毫無出路!
雖然東林不是什麼好東西,俞國振與東林之間的矛盾重重,甚至越發激化,遲早要到攤牌的地步,可是閹黨難道就是什麼好東西麼?俞國振可不是那種蠢人,得罪了一邊,就非得跟著另一邊廝混——在俞國振看來,東林與閹黨,士紳和皇族,同是大明這棵老樹上的寄生藤蘿,它們吸乾了大明的養份,還試圖轉而來吸取新生的華夏養份,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馮銓手指田伯光,顫聲道:“無知小兒,無禮小輩……”
“你這老匹夫才是無知老兒無禮蠢漢!你知道大地半徑幾何麼?你知道煤為何燃燒麼?你知道水為何自高流向低處麼?滿口便是仁義道德,滿腹子盡皆男盜婦娼!你們這些閹黨東林,說白了全是一路貨色,禍害天下不遺餘力。豬狗一般的東西。讓你們治國除了漂沒中飽私囊,你們還會做什麼?我呸,禮?老子寧願對著一頭豬施禮。至少過年了它一身肉還可以給大夥吃吃,你們有何用?有何用?有何用?”
馮銓才說出八字個,便被田伯光一大堆話又堵了回去。田伯光罵得尖酸刻薄,讓馮銓實在無法再呆下去。他若真與田伯光爭吵,那就真是斯文掃地了。
見他轉身離去,田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