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在意識的最後一點清醒裡,某個低啞的、笑得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記憶的角落追出來——
【你殺了我吧,青鴉。】
“叮鈴鈴!”
“——”
林青鴉驀然驚醒。
臥房昏暗。
只有窗簾的縫隙處透著幾絲光亮,盈盈地落在地板上。
座機的電話鈴聲還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林青鴉側身接起,聽話筒裡傳出對方焦急的聲音。
“林小姐,您母親今早的情緒狀態不太好,能麻煩您過來一趟嗎?”
“…好。”
凌晨五點多,北城的路上也正空曠。林青鴉只能用住處的座機電話,拎了睡夢裡的白思思出來。
白·苦力工·思思打著呵欠,開車送林青鴉去了北城城郊一家療養院裡。
林青鴉獨自上到頂樓最東邊那間單人病房,她進去時,林芳景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
屋裡的燈暗著,只開了門旁的一盞,女人側背對著房門,一個人坐在窗邊的輪椅裡,腿上蓋著條刺繡花毯,安安靜靜地眺著窗外。
天邊太陽將起未起,天際線被拉出一段圓弧的白,一線豔麗的紅壓在雲下,金色躍躍欲出。
這樣遙遠宏大的景,更襯得輪椅裡那道身影瘦小、孑然。
像是隨時都會被尚未消褪的夜色吞沒。
“林小姐,你來了啊。”
“……”
房內聲音忽作,林青鴉一垂眼,壓下眼底湧起的潮意和情緒。負責照顧林芳景的護工拿著暖水瓶走到她面前,放輕聲音。
“她剛平靜下來,這會兒不理人的。林小姐,我們出去說吧?”
“嗯。”
林青鴉看向窗前的女人背影。林芳景像沒有察覺她的到來,不曾回過頭。
林青鴉垂了眼,踏出病房。
長廊寂靜清冷。
林青鴉走去護工身旁,主動問:“杜阿姨,今早發生什麼了?”
“唉,怪我。凌晨三點多的時候你母親說睡不著,要起來看電視,我給她開啟以後去了洗手間。結果還沒出來,就聽見她在屋裡鬧起來了。”
“是為什麼事?”
“我出來一看,才發現那個電視裡在放一個節目,”護工露出歉意,“節目裡就有你跟我說的,那個不能叫您母親聽見名字的虞,虞什麼來著……”
林青鴉眼簾一壓。
“虞瑤。”
“哎對,就她!”
護工還想自責幾句,卻在後知後覺從那兩字裡聽出的情緒中卡住了。她遲疑抬頭,看向身前。
不是她的錯覺。
站在半明半昧的長廊晨光裡,那個素來清雅得叫人察覺不出情緒的林家小姐,眉眼間分明浸起冰雪似的涼意。
護工糾結了下,還是沒忍住小心地輕聲問:“林小姐,這個虞瑤和您家,是個什麼關係?”
“沒什麼,”林青鴉回神,淡淡起眼,“故人而已。”
“哦……”
護工沒再追問下去。
儘管林芳景對女兒的到來毫無知覺,林青鴉依舊在病房裡陪著她用過早餐,又待了很久。
直到臨近中午,白思思的身影出現在病房外。
可能是有什麼急事,白思思跟只松鼠似的在玻璃外面上躥下跳,惹起了林青鴉的注意。
林青鴉看過時間,起身和母親作別:“媽,我先走了。”
“……”
林芳景好像沒有聽到,也不回應,自顧自地低聲念著什麼。
林青鴉習以為常。她和護工交待幾句後,轉身向外走去。直到病房的門被關合的那一秒,林青鴉聽見了身後傳來斷斷續續的唱詞。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小瑤,這句你扇子又開錯了……”
林青鴉身影一住。
扶在門上的細白手指輕輕釦緊。
“哎呀角兒,你可總算出來了,都快急死我了!”
“——”
白思思像只松鼠,突然躥到林青鴉面前,林青鴉那點思緒還未結起來就被她攪散了。
林青鴉眸子一起:“讓你回去休息的,怎麼回來了?”
“我家角兒是個大忙人,我這個小伴當想休息也休息不下來,”白思思嬉笑地舉起手機,“就這一上午,我接崑劇團和您外婆家好幾通電話了!”
“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