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前傾著大蝦米似地的身子,彎著水蛇腰,從貼身衣兜裡掏出一封信,雙手交到西門健手上。
“哼!”西門健蔑視哼了一聲,接過那信,連看都沒看一眼,便扔到一邊,厲聲問道:“大漢奸王蘭君也想讓老子當漢奸嗎?”
莊有才知道這些抗聯人都是沒有文化、沒有素質的泥腿子,考慮到自身安全,他說話不敢太造次,儘量文雅一點,於是他的那張長臉上硬是擠出一聲冷笑:
“嘿嘿,西門小將軍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漢奸?當下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倒是你們的處境令人堪憂啊!”
“哼,現在整個華夏抗日的形勢一派大好,老子倒想聽聽,你這個狗奴才到底想說我們有什麼可堪憂的?”西門健似乎要從他嘴裡得到什麼資訊。
莊有才又說:“這個問題嘛,西門小將軍心中自然明白,何須多問?現如今,大日本皇軍重兵壓境,金甲鐵騎,氣貫長虹……而你們只剩下一座孤山,其勢危如壘卵,皇軍破山之日,只在旦夕之間。”
“你他孃的不要危言聳聽,俺們在這山上過得可是神仙的日子!”趙大康又罵了一句。
“狗眼三郎將軍十分愛惜西門小將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我家省府大人宰相肚裡能撐船,他老人家寬宏大量,慈悲為懷,為避免生靈塗炭,再三叮囑要為諸君網開一面。只要你們肯歸順大日本皇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可以一筆勾銷。”
西門健瞪著大眼珠子說道:“哼,只要他們小鬼子不滾回老家去,就沒有一筆勾銷的道理!”
“小將軍您別激動,我還沒說完,這個……而且狗眼將軍說了,他們還會賞你們個一官半職的烏紗帽,封妻廕子,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何去何從,請將軍三思啊,再說咱們一個鎮子住了那麼多年,而且鄙人還跟你娘一同曾經為金鉤王府效勞,我還能坑你不成嗎?人不親土還親,土不親水還親呢。西門小將軍還是……還是好好想一想吧……”
西門健厲聲喝道:“住嘴!”
莊有才不提金鉤還好一點,一提金鉤便讓西門健更加激起了對王府和王蘭君的仇恨,立即打斷了他的講話,然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
“啊?”莊有才單薄的身子猛然一震,被西門健笑得有些發毛,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大笑,便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你……你笑什麼?”
西門健嘎然止住了笑:“俺要是不歸順小鬼子呢?”
“那哪成啊……”莊有才的小眼珠一轉,又發揮了他能說會道,慷慨陳詞的特長:“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良機錯過難逢啊!西門小將軍要是鋌而走險,一意孤行,惹得狗眼將軍和主席大人的震怒,只怕頷首之間,便教你們的龍頭山即刻化為齏粉。縱然你有鋼叉神器和天大的本事,也是難逃一劫。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得碎屍萬段,身首異處,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你他孃的放屁!”西門健再也不想聽下去了,早已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猛地一拍長案,喝道:“趕快閉上你的烏鴉嘴!你他孃的睜大眼睛看看,你小爺爺西門健是泥是鐵?既然你小爺爺投靠了抗聯,生是抗聯的人,死是抗聯的鬼,寧可玉碎,不為瓦全,錚錚鐵骨,豈能苟且偷生!”
“說得好!”趙大康和扈蘭花、劉蓮花、張正亮等團營級軍官們鼓起掌來。
他們早已按捺不住了,個個義憤填膺,人人摩拳擦掌,這些天來,一肚子的火氣正不知道向哪裡發洩呢?紛紛亮出了長槍短匣子:
“宰了這狗奴才,給西門師長報仇雪恨!”
“把他耳朵割了,看他還怎麼聽主人的吆喝!”
“給他的臭嘴塞上苞米瓤子!”
……
“啊?”莊有才嚇得腿肚子都轉筋了,瘦弱的身子抖成一團,卻故作鎮靜地說:“嘿——你們要殺了我?量你們也不敢!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再說我要是回不去,我家主席定然會發兵攻山,頃刻間就打發你們回老家!”
“好啊,你個狗奴才,竟敢詛咒我們!”
趙大康一個健步竄過來,一把擰住莊有才的耳朵說:“上次鬼狐子到快活店來搶梅花,就跟你這老小子走訪閻家旺有關,今個兒老子就給你這老不死的龜孫子留個記號!”
“嗤啦——”大康說罷,揮刀便將莊有才的一隻耳朵割了下來。
頓時,鮮血從他的頭上流了下來……
“哎呀媽呀……疼死了,疼死了……”莊有才慌忙用手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