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2 / 4)

小說:黑色裂變 作者:閒來一看

黑白大旗獵獵做響。

這就是震懾天下的墨家論政臺!

戰國之世,論戰之風乃時代潮流。舉凡名士名家,其信念主張非經論戰錘鍊而不能立於世間,更不能得以流傳。一種行為一種觀念,要為天下所接受,非經反覆論戰而不能確立。墨子本人如同無數名士一樣,是從論戰中搏殺而出魚躍而起的。作為天下一面正義的旗幟,墨家自然不能在大事上對天下沒有一個坦蕩的回答。墨家縱橫天下的數十年中,舉凡誅殺苛虐的暴君,無不築起論政檯曆數其劣跡罪惡,且許其反覆爭辯,直到對方理屈詞窮而心悅誠服的引頸就戮。縱有理屈詞窮而仍不認罪者,墨家也允許其尋找雄辯之士代為論戰,以使其死而無怨。這是墨家的自信,也是天下所公認的坦蕩精神。如今秦國國君隻身上門,這番論戰便顯得尤其特殊。

一陣木梆聲敲起,急促而響亮,猶如馬蹄擊於石板。隨即便是一聲大鑼轟鳴,悠長的蕩滿山谷。禽滑釐座中威嚴宣佈,“秦國暴君嬴渠梁,來我墨家欲伸國政,持論與我墨家所判相左。今日對天論政,明是非,定生殺。嬴渠梁,爾可任意爭辯,墨家自有公心。”

鄧陵子霍然站起,滿臉激奮,正欲開口……突然,一聲淒厲的長嚎從城堡深處傳出,竟是山鳴谷應!秦孝公面色一沉,向鄧陵子一擺手,“且慢。請問,墨家素來以兼愛非攻教天下,卻為何對人如奴隸般殘忍?嬴渠梁願聞正義之辭。”

鄧陵子冷笑,“你可知他是何人?為何受墨家鎖鏈之刑麼?”

“士可殺不可辱。無論何人,墨家都是自貶尊嚴。”

方陣齊聲怒喝:“大膽妄言!當受懲治!”

秦孝公微微一笑,“如此便是墨家論政臺了?只聽恭維之辭也。”

鄧陵子憤然道:“嬴渠梁,他就是酷吏衛鞅的貼身衛士、墨家之叛逆荊南!其人少年被人割去舌頭,知武不知書,是為墨家門外弟子,下山之後,不行正道,卻做酷吏鷹犬。墨家誅殺衛鞅,他非但不助力,反給衛鞅告警,又來總院為衛鞅說情。按墨家律條,叛逆當斬!我師鉅子念他苦寒出身,罰做苦役,有何不當?爾嬴渠梁借題做章,休得為叛逆張目,為自己遮掩!”

秦孝公豁然醒悟,離座起身,朗聲道:“鄧陵子差矣!既是衛鞅衛士,便是秦國之事。嬴渠梁坎坷來此,正是為秦國澄清是非。若我秦國果真是暴政虐民,嬴渠梁願引頸就戮,絕不偷生於天下,豈能連累荊壯士受此非人折磨?敢請墨家以兼愛為懷,開赦荊南壯士。秦國之事,嬴渠梁以國君之身,一人承當。”

全場安靜得鴉雀無聲。墨家子弟原本個個是熱血男兒,聽得秦孝公一席極有擔當的肺腑之言,內心竟是暗暗欣賞。禽滑釐大袖一揮,“放了荊南,請他入座。”

片刻之間,荊南被帶到方陣之前,卻是蓬頭垢面,長髮披散,直如野人一般。秦孝公神色肅然的一拱到底,“荊南壯士忠心為國,請受嬴渠梁一拜。”

荊南愣怔半日,嘴唇顫抖,突然撲地拜倒,大嚎一聲,淚如雨下。秦孝公含淚俯身,扶起荊南坐到安置好的草蓆之上。滿場墨家子弟,面上都顯出難堪之色。

鄧陵子已是滿面通紅,厲聲道:“嬴渠梁,秦國若非暴政,何故勾結遊俠襲擊墨家?放火殺人,蠱惑民眾,駕禍墨家,居心何其險惡?爾做何說?!”

全場轟然:“居心險惡,爾做何說?!”

秦孝公對此事本不知情,心中一怔,高聲道:“鄧陵子此言,當有確鑿證據。秦國作為尚武之戰國,即或貧弱,也還有鐵甲騎士五萬,要襲擊墨家,何須勾結遊俠?此點尚請三思。”

“強詞奪理!”方陣中前三排劍士唰的站起,他們都是隨鄧陵子赴櫟陽的“鐵工”,對火攻襲擊恨得咬牙切齒,如今見暴君否認,自是氣憤難當。

鄧陵子冷冷笑道:“嬴渠梁呵嬴渠梁,墨家所為,伸張正義,坦蕩光明,永遠不會有那種無中生有的肖小陰謀勾當!然爾秦國,暴君權臣隱身於後,疲民遊俠鼓譟於前,混淆視聽,攪亂局勢,嫁禍墨家,以求一逞!直至今日,尚以五萬鐵騎反證脅迫,用心何其險惡?此事不大白於天下,談何政道是非?”

“陰謀不明,不能論政!”三十名子弟憤然齊聲。

秦孝公萬萬沒想到一場大事就要卡在這樣一個關節點上,墨家將火攻襲擊事件看成玷汙墨家的卑鄙手段,齷齪陰謀,必欲大白而後快。而他對此事確實不甚了了,方才所講理由雖非脅迫,倒也確實是“反證”。而此時的墨家,需要的恰恰是正面真相,卻教他如何說出?然這種內心的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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