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話。袁珙便動筷挨道菜品嚐一口,吃了才知道,竟全是素的,名字雖葷,卻多是豆腐、麵筋和藕類做成的。�
袁珙稱讚菜燒得色、香、味俱佳,還真像是大魚大肉,想不到寺廟裡的素齋這裡也會做。�
道衍吃著,天南地北地聊著,很自然地說到了燕王朱棣,談到了他這次沒結果的帶兵弔喪,袁珙說朱棣野心不小。�
道衍當然要替朱棣迴護,從他的人品到才幹,無不大加誇讚,並且願意引見,讓袁珙見見燕王。�
袁珙很冷淡,他說非英明的天子他不伺候。�
這明顯是在貶低道衍,這是他們之間舊日的約定,那時這對狂放不羈、以天下為己任的一僧一道相約,發誓不但是非輔佐皇帝不出山,不是明君都不折腰,而現在,道衍違背諾言,竟成了一個藩王幕賓,袁珙的話顯然有奚落的成分。�
道衍會聽不出來嗎?他一笑說,你比我志向大多了。�
道衍與袁珙推杯換盞地喝著,道衍發現他的眼睛不停地在食客們臉上掃來掃去,道衍忍不住發笑。�
袁珙問他笑什麼?�
道衍說笑他呀。難怪有人說,賣啥的吆喝啥。劊子手看人總是看人家脖子。袁珙也是一樣。�
袁珙問為什麼?�
道衍說,琢磨從哪兒一刀下去能砍掉腦袋呀,劊子手是最忌砍第二刀的,那叫丟手藝。�
袁珙哈哈笑道:“我和劊子手怎麼混為一談了?”�
“一樣。”道衍說他總是看人面相,看誰是大命人,誰是短命人,這也是他的習慣啊。�
袁珙點頭,並不否認,真叫他說對了,也是身不由己。有時在人群裡猛然發現一個富貴的面相,他甚至比人家本人還高興,不圖他一聲謝,只求應驗了時告訴他一聲,那興奮勁可與中了狀元媲美。�
道衍於是帶有引導性地問他,讓他在酒樓裡巡視一遍,看這高朋滿座的酒館裡,有沒有大富大貴之相啊?�
袁珙說他早看了一圈了,皆平平,升斗小民而已。�
道衍指著背對著他們的朱棣,讓他再往樓下仔細看看此人。�
袁珙走到側面木欄杆旁,真的欠身向樓下望去,他的目光搖過一張張餐桌,最後鎖定在朱棣那張桌上,朱棣露出了正臉,他正與朱能搳拳。袁珙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嘴也不由自主地張開,忽然,他扔下筷子,慌慌張張地跑下樓去。�
道衍也跟了下去。�
此時朱棣完全是無狀小民,袒胸露臂,一隻腳踏在條凳上,正和朱能較勁:“八匹馬呀、四喜呀,全來了啊………我贏了,喝,喝!半碗不行,得幹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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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大帝》第六章(2)
一大碗算什麼,朱能聲稱先喝一罈子,把下把輸的先存到肚子裡。說罷真的捧起酒罈子,一口氣往下灌,酒水順著嘴角流了一身。眾人拍桌子敲碗叫好,朱棣帶頭大呼小叫。�
鄭和可從來沒看過朱棣這樣豪飲,又這樣不顧身份,他打著飽嗝問別人,今個殿下怎麼了?莫非瘋了嗎?沒人應。�
鄭和又重彈老調,他若總是這樣該多好伺候啊。�
這時袁珙已來到朱棣面前,朱棣其實也一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呢。朱棣也看到了躲在廊柱後頭的道衍和尚。�
袁珙忽然跪下去,對著朱棣納頭便拜,口裡說:“天子在此,請受貧道一拜。”�
這突兀的舉動弄得滿桌頓時鴉雀無聲,全都愣了。�
朱棣斥道:“哪來的瘋道士,順口胡說!快給我趕出去。”�
當朱能上來拉他時,袁珙說:“殿下,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自重,跑到這種地方來作踐自己呢?”�
這一說,人們不敢視袁珙為瘋子了,朱能也鬆了手。�
朱棣故意說自己可不是什麼殿下,他和他們一樣,是官府裡的兵丁,湊幾貫錢,在這裡飲酒作樂而已。�
袁珙說:“王爺休要欺我。我看不錯的,閣下非但貴為藩王,你這相貌乃天子相。”�
袁道長的相面和“天子相”的話語一出,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很快在酒樓上下的吃客中間傳開來,不管酒醉的還是清醒的,都爭相跑來看“天子相。”�
朱棣有點緊張,這可不是得意的時候,儘管心裡被袁珙說得一陣陣發熱,心也激動得怦怦狂跳,但他並沒糊塗,也沒失去警惕。他深知利害,萬一傳出去,傳到京城,那可就是惹禍上身了。�
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