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鳴不平。我這樣思賢若渴地待你,你都絲毫不為所動,苦苦地為建文皇帝守節盡忠,可報答你的是什麼?是誅殺你三族!”�
景清又灌了一大口酒,一臉苦相。�
朱棣說:“先不說怪不怪皇上,現在你總該清楚了吧?皇上週圍盡是奸佞小人,他們若有人主持公道,也不會讓皇上做出這樣的決定啊,太傷人心了,你還值得為他去守節盡忠嗎?那不是太愚了嗎?”�
這些話,此時擺在受害人面前,它就是酵母,它會發酵的。�
景清覺得心裡很亂。他已經沒有人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他只有一死表清白。可死了就清白了嗎?也許人家更會交相攻擊,說他是畏罪自戕。�
這想法一冒頭,自己都嚇了一跳。�
朱棣又給景清滿上酒,他說:“我敬重先生的為人,非止一日了。說句朋友的話,如果先生一死就可以昭顯清白的話,那我都贊成你去死。但這想法未免可笑。”�
何嘗不是?這話如細雨潤物,一點一滴地滲入他心中。景清注意地聽著。�
朱棣說:“你死了,朝廷 不會說景清是含冤而死,最合情理的解釋是擺在那裡的,景清畏罪自殺,你用你自己的命,最後認定了這個鐵案:你確實是背叛了朝廷 的。”�
景清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動,半晌未語。�
朱棣說:“我很替先生惋惜,但你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景清喟然長嘆道:“請殿下放了我,到深山古寺去了此殘生吧。”�
朱棣說:“這不難。不過,我若是先生,絕不這樣做,這同樣抹不掉加在你身上的恥辱。”�
景清覺得在他眼前,是茫茫一片迷霧,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朱棣說,有一條生路擺在那裡,他卻不想走,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景清抱有一線希望地看著他。�
朱棣手指自己前胸說:“跟我走。”�
景清這次沒有發作,反倒說:“這不同樣坐實了我降燕的傳聞了嗎?”�
朱棣說:“與其背黑鍋、擔虛名,就不如真做。你是通古今、博經史的大儒,且不說勝者王侯敗者賊對不對,但有一宗是千古不易的,歷史是得勝者寫的,如果我勝了,你就是新朝的功臣,而齊泰、黃子澄這些人就得上史書的奸臣傳,一切都顛倒過來了,你過去的罵名也都一筆勾銷了。這不是最淺顯的道理嗎?”�
景清顯然已經動搖了。�
朱棣又加了一把火:“況且,若說正統,我是太祖高皇帝的嫡子,太祖在位時就想傳位給我,我這麼多年來謹小慎微地屏障北疆,到頭來還是遭人暗算,為人所不容,我不同樣有滿腹怨氣嗎?我起兵靖難,不也是不得已嗎?我從沒想過到南京奪大位,但與齊泰、黃子澄這些人一定勢不兩立,你如追隨我起兵靖難,成功了,齊泰、黃子澄這樣的奸臣伏誅,你的冤屈得伸,一切大白於天下了,這是你洗雪自己的唯一出路。”�
景清忽然想明白了,他自己倒滿了酒,與朱棣響亮地碰了一下杯,朗聲說:“從今往後,鞍前馬後,我就跟隨燕王殿下走了。願盡綿薄之力。”�
朱棣竟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端杯的手都有些抖了,他說:“得景先生之心,勝過打下百座城池呀。”�
五
寬敞明亮的北大殿中央,擺放著巨大的花架子,它豪華而笨重,是元朝的宮JS〗廷JE〗遺物,據講是為給元順帝繡龍袍準備的。�
。。
《永樂大帝》第四十一章(6)
花架上面緊緊繃著一面白色旗幟,已經描上了飛虎圖案,鐵鳳正在一針一針地刺繡,果然繡得精美,連虎皮的絨毛都歷歷可見。徐妙錦也來看熱鬧,邊看邊學,有時還幫她纏線打下手。�
娃娃臉在一旁端茶倒水地伺候著。�
趁娃娃臉出來燒開水的當兒,朱高煦把她叫了去。�
在北殿耳房裡,朱高煦坐在高背痠枝木太師椅上,他面前站著侷促不安的娃娃臉,由於害怕,伺候鐵鳳的那個娃娃臉的身子直髮抖。�
朱高煦滿面笑容地問她進府幾年了?�
娃娃臉說:“三年了。”�
朱高煦又問一個月月例錢有多少?�
娃娃臉說,五十個制錢。�
朱高煦稱這是“一腳踢不倒的錢”。他說:“那怎麼能夠用。”他拿出十兩紋銀放到她面前說:“你為我辦一件事,這銀子就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