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解的分歧日益增大,但父親只表示自己的主見而已,對兒子參加革命活動並不加干涉。梁漱溟年輕時因考慮人生問題不得其解,多次想自殺,而自他父親自殺後,他倒看重自己的生命,堅信在完成復興儒學使命之前不能死,不會死。
梁漱溟一生前後相隔約十年娶過兩位夫人。“在父親的生活裡,家庭生活始終不重要,無論是第一個或第二個配偶都不重要。我料想,如果他回顧一生,會對她們倆人覺得歉然。”次子梁培恕如是說。
其元配夫人黃靖賢是家庭婦女型,經友人介紹於1921年結婚。育兩子。由於文化差異,兩人感情平淡。1935年黃因難產去世,客觀上使梁漱溟“以有爽利的身子,容我全副精力服務於社會”。本不擬續娶,將兩個兒子先後寄養於多位親戚家。十年後因緣際會,與小他六歲的陳樹結婚。陳北師大畢業,但個性強烈,脾氣暴躁,甚而在公眾場合不大講禮儀,令丈夫尷尬。兩人一直在齟齬中過日子。陳晚年患歇斯底里症,1979年逝世。比較起來,梁更懷念髮妻,耄耋之年寫《紀念先妻黃靖賢》,認為“只有她配做自己的妻子”,回顧以往,倍增愧然。
對先父梁濟的“道德理想和卓立精神”梁漱溟十分推崇,並將其對自己的教育方法,復施予兒子們。他十分尊重、理解、寬容兒子的個性發展。對長子培寬梁漱溟手跡。
家事(2)
有“多年父子如兄弟”之誼,次子培恕“患病”(意指思想、情緒、意向多變、浮躁),他讓培寬“研究研究恕之受傷或受‘病’在何處,當如何藥之”。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梁漱溟為社會大事東奔西走,居無定所。培寬、培恕先後寄於多位親戚家,十三歲的培寬便為弟弟買布做衣服。1944年梁漱溟再婚時,培恕不願意接受後母,抄一首寫孀婦的詩:“故人恩義重,不忍復雙飛。”給父親看。梁漱溟看後點點頭,就算父子交換意見了。從現留存的父子數十通函札資料看,梁漱溟還是不時關懷、培養兩個兒子的人品與學業的,不乏兒女情長——大到注意身體健康,用錢不要太苛刻自己以致凍餒,小到糾正信中的錯別字。“兩人之自傳均閱看。寬兒所做雖不甚好,尚清爽簡潔,但開頭一句無主詞,在文法上是不行的,或漏去一‘我’字耶。恕所作太簡短,總是因為他對所作之事無興趣之故;勉強他多寫怕也不行的。”“我的原則是:一個人要認清自己的興趣,確定自己的興趣。你們兄弟二人要明白我這個意思,喜歡幹什麼事,我都不阻攔你們的。”(1943年2 月28日)培寬告訴筆者,有一年他的地理考了五十九分,要補考。父親看到補考通知單隨手退還給了他,一句話也沒有批評。因為他相信兒子會知道怎麼做的。培寬記憶中一生父親只打過他一次,那是他十歲時,在鄒平父親的辦公室裡亂翻東西玩。父親打了他一下手心,也只是象徵性的。梁漱溟諄諄告誡、提醒子女“不要貪”,“不僅貪圖的事不應做,貪圖的念頭也不要起”。
梁漱溟把“不謀衣食,不顧家室,不因家事拖累而奔赴的大事”當作家訓,在兩個兒子的身上得到了傳承。培寬、培恕一生素不喜出頭露面,不喜張揚,為人低調。大概正因為如此,兩人在歷次運動中沒有遭到更多的磨難。培寬於1953年初即加入中國共產黨。
但他們父子之間也是有分歧的。
1977年初出版的《毛澤東選集》第五卷,收入《批判梁漱溟的反動思想》一文,梁漱溟看過後,認為其中毛澤東所說的話,有些似當年不曾在會上聽到過,推想這可能是在別的場合講的,現在將它們編寫在一篇文字裡了。但梁漱溟還是給中央統戰部寫了一封信,在信中說:“由於我狂妄冒犯主席,無可原諒”,“今日只有敬領訓斥,好好學習”。對此,梁培寬、梁培恕很不以為然。培恕試圖勸阻,無效。培寬時在北大,不知;知道後信已寄出。兒子們認為:根本無須表態,故信無須寫。“如果一定要表態,應該承認有冒犯之處的同時,應將過去一再表明並無反對過渡時期總路線之意申述清楚,不可忽略不提。”培寬對筆者說:“父親只是一味地檢討自己,而對對方卻一字不提。這種‘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和‘不計前嫌’是大可斟酌的。人家看成###,而父親卻一心講道德修養,而只講自己的修養不足,一味的‘反求諸已’這種以德報怨,有點虧待了自己。”
他們兄弟二人知道敬重父親的最佳選擇是對他精神的傳承。梁漱溟去世後, 梁漱溟在“孔研會”講話。
兄弟兩人已先後退休,全身心投入整理父親的遺著,為其父編輯出版八卷本六百多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