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追逐著,想靠近,卻不得不保持著距離,如同葉歡三人此刻的心情一般。
知道她住哪裡之後又怎樣?告訴南喬木嗎?上門認親嗎?或者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葉歡思緒雜亂,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他只知道現在應該跟上那位婦人,知道她的地址,然後……
然後怎樣呢?喬木知道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她會痛哭還是會大笑?她……會不會受傷?
葉歡此刻幾乎想讓司機停車,乾脆眼睜睜看著婦人絕塵而去算了,留一個美好的願望讓喬木平靜的過完此生,不也挺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揭開那血淋淋的舊瘡疤,讓它繼續流血呢?
可是葉歡不敢讓婦人就這麼消失。
沒人能明白孤兒的感受,他們痛恨自己空白的前半生,比誰都渴望在那空白的地方留下點什麼,不求富貴,不求權勢,所求無非“來歷”二字而已。
在這個連狗都講究血統來歷的現代,他們為什麼連狗都不如?
婦人乘坐的計程車終於在前方停下,葉歡他們也停了下來,坐在車裡靜靜看著婦人下車,牽著小男孩的手,慢慢走進一條衚衕。
衚衕口,一棵大槐樹枝葉參天,煥發著春天的生機,斑駁陳舊的牆壁,昏黃暗淡的路燈,這個小巷一如寧海的老城區一般落魄。
婦人走進衚衕,拿出鑰匙開啟了門。
葉歡他們下了車,三人靜靜站在那扇門前,想象著婦人窘迫卻知足的生活,想象著那個小男孩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三人久久站立,久久無語。
記清了地址後,葉歡給周媚打了一通電話,讓她派人調查那婦人的一切資料,然後三人便回了酒店。
酒店裡,喬木仍舊在查算著歡樂基金上個月的賬目,老院長一個人回來了,三人很有默契的進了老院長的房間。
葉歡悶不做聲的點了一根菸,坐在椅子上抽著,三人都沒說話。
老院長嘆了口氣,緩緩道:“我也希望是我眼花了,看演唱會的時候,那個女人就坐在我旁邊,當時特意看了她幾眼,確實跟當年太像了……”
“您見過喬木的……母親?”
老院長點頭道:“見過,知道喬木是怎麼進福利院的嗎?二十年前,她還是個在襁褓中的小嬰兒,有一天晚上,一個年輕的姑娘抱著她,想悄悄把她放在福利院門口,當時我正好夜裡睡不著,在院外遛彎兒,那姑娘剛放下孩子就被我發現了,我便叫住了她,很嚴厲的責罵了她一頓,叫她把孩子抱回去,她不肯,跪在我面前淚流滿面,求我收下喬木……”
“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葉歡艱難的替喬木的母親開脫。
老院長搖頭苦笑道:“說不上苦衷,那時我們國家實行計劃生育,那姑娘的婆家卻要她生個兒子繼承香火,結果生下來後發現是個女孩兒,自然不被待見,他們想再生一個,又不想交罰款,更不想將一個賠錢貨養育長大,想來想去,便打算把喬木扔掉。”
“喬木她母親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啊,她求我一定要收下喬木,她說她這輩子嫁錯了人,婆家對她並不好,就算不扔掉喬木,讓她在家長大也不見得幸福,註定要受很多苦的,她也是被逼得沒了辦法……”
老院長喟然嘆道:“當時看她那麼可憐的樣子,而且確實如她所說,喬木如果不被扔掉,也不見得多幸福,弄不好會被她爺爺奶奶賣掉,我的心一軟,便將喬木收下,讓她母親走了,這一走就是二十年,杳無音訊呀……那個小小的福利院,每年不知要看到多少悲歡離合,孩子們懵懂無知,小小的年紀,不懂悲傷,可這些悲歡離合卻實實在在印在了我的心上,每看到院裡任何一個孩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他們的身世,就想為他們哭一場……”
老院長說著已是潸然淚下。
“喬木這孩子一直有靈性兒,她母親剛把襁褓中的她放在我手上,喬木就咧著小嘴哭,使勁的哭,那一晚她哭了整整一夜。喬木……她是知道自己苦啊。”
葉歡三人也流下淚來。
老院長抹著眼淚,嘆道:“葉歡如今已找回了父母,算是圓滿了,可葉歡的經歷畢竟是極少數,院裡所有的孩子都揹負著不一樣的悲苦身世,能找到親生父母者少之又少,今晚能在京城遇見喬木的母親,完全是意外的發現,你們已知道她母親的住址了,告不告訴她,你們自己商量決定。”
葉歡三人垂著頭,半晌沒出聲。
老院長的房門外,傳來輕輕啜泣聲,葉歡大驚,衝出房門一看,喬木捂著嘴,跪坐在走廊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