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反應,邊開啟桌上的布包邊道:“怎麼,你聞著味道很大?”
“醬香濃郁,香飄十里。”惠迦說著走到桌邊,仔細看了眼布包裡森白的骸骨,問道:“又是去哪個深山老林裡蒐羅來的?”
“你當我是你啊吃飽了撐得慌上山找這種東西撿著玩兒?”龍牙沒好氣道。
惠迦“哦”了一聲,指著骸骨:“我看也不像你主動撿的。西南一帶的皮俑師,你以前不是說看到他們就恨不得捏著鼻子離八仗遠麼?”
龍牙抽了抽嘴角:“廢話!那一身爛皮子屍油味誰受得了!我這不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麼。”
齊辰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但是聽起來惠迦和龍牙說的應該是這副骸骨,也就是老太太的兒子。
原來老太太的兒子也不是普通人?皮俑師就是做那種皮俑的人?齊辰想著就有些糊塗了——
那些皮俑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撲上來攻擊他們的時候被龍牙毫不猶豫地宰下了一溜排腦袋,還灼傷了他的腳背……那皮俑師也不是什麼好人?
可如果是什麼糟心該誅的角色,龍牙能這麼好心還幫他入土為安?
齊辰還沒琢磨過味來,就見惠迦已經拎起那個布包朝房外走去。
這時他才發現,惠迦居然一直是赤著腳的。
在這樣寒意深重還飄著雪的夜裡,他居然就這麼赤著腳跨出房門,徑直踩著地上薄薄的積雪走進了院子裡。
齊辰下意識地縮了縮腳,又仰頭問依舊站在桌邊的龍牙:“我們不用跟出去?”
龍牙搖搖頭。
他們離門很近,房屋裡的燈光投映在院子裡,給院中的一景一物都勾出了輪廓。
這寺廟和江市郊外村鎮的很多人家一樣,喜歡在院中開一口水井,雖然現在真正喝井水的人已經很少了,但井卻一直留著沒封。
就見惠迦拎著布包站在井邊抬頭看了看天,然後選定了一個方位,面朝著井口席地盤腿坐下。
他將布包放在地上,鋪展開,而後摘下手腕上戴著的佛珠握在手中,一邊盤著佛珠,一邊沉聲地念著經文。
經文的內容齊辰聽不清,只覺得那古鐘似的聲音聽得人極為安寧。
他眼睜睜地看著惠迦胸口處隱隱散出一層光,一個金色佛印浮了出來,旋轉著覆上那一包骸骨。
一旦籠上佛印,那些碎骨就彷彿是受到了什麼鑽心剜骨的酷刑似的,躁動不安地掙扎起來,越掙動靜越大,咯咯作響,簡直像是要撲到惠迦身上去刺穿他的心臟似的。
在屋裡的齊辰看著不免有些擔心,可盤坐著的惠迦卻依舊閉著眼,語速音調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完全沒受到干擾。
低沉的聲音念著經文依舊如水一般流淌著,而他胸口還在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出佛印,而後又一層接一層地籠到那堆骸骨上。
骸骨瘋了似的劇烈抖動了一陣後,齊辰看到一層發著幽光的東西從骸骨上剝離下來,那東西里頭似乎裹了很多很多怨靈,紛紛掙扎著前赴後繼地朝惠迦身上撲去,像是泡了水的海綿一樣,瞬間漲到兩人高,幕布似的要將他罩進去。
惠迦卻只是靜靜地睜開眼,左手依舊盤著佛珠,右手上下翻了幾下,將佛印由胸口渡到掌中,而後一拉,抬起手將那碩大的佛印輕描淡寫地拍在那幕布上,接著手掌陡然施力,以千鈞的氣勢猛地將那東西摁進了井口。
又從掌中那一串佛珠中順下來一顆,彈進了井中,發出一聲水花的輕響,便再無動靜。
做完這一切,惠迦對被清理乾淨的骸骨唸了幾句經文,這才施了個禮,起身將那包骸骨拎回了屋子裡。
在進屋的那一瞬,齊辰覺得他眉心的那枚硃砂痣顏色突然變得明顯起來,殷紅得彷彿下一秒就會化作血珠淌下來似的。
惠迦把布包交給龍牙就站在靠門口的位置不動了,他斂眉垂目地比了個手勢,意思十分明顯:事情辦完了,龍施主您要是沒什麼廢話就可以滾了……
龍牙也習慣他這一套了,十分爽快地扛上齊辰拎著布包朝外走去,只是在跨出門的時候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撓了撓腮幫子道:“哦對了,你幫我看看這個——”
惠迦抬眼:“又是什麼?”
龍牙從口袋裡掏出那個鑲金白玉鐲,沒等惠迦抬手就直接伸到了惠迦鼻子下面:“哎——幫我聞聞這上面是不是有金兵之氣。”
惠迦:“……”
齊辰默默捂住臉,他突然理解了單嘯那句“惠迦大師回回見到你內心大概都很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