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即日招解緣由備細敘述。劉雲看罷道:“簡切詳明,不能增減一字。舍表弟承老寅翁抬愛,倘得進步,不但身受者終身感戴,即弟亦拜惠不淺。”成公道:“這也是因公起見,非弟私意。”是夜賓主三人飲酒談心,情甚相洽。
次日一早,將各憲稟帖先發。是晚,差往鄰封人役俱回,帶有迴文。成公拆看,卻是:“移覆盜犯江六系是孤身,並無妻小,又無一定住居,現今在逃。其餘逸盜因江六未獲,不知姓名住址,無從查拿。俟拿獲江六到案,即嚴刑究出同夥,拿獲另解”云云。——原來這江六就是謀害殷勇母親的混江鰍江七的哥子。他弟兄幾個都是盜賊,先防事發株連,故四散分居,蹤跡莫定,且又勾連倭寇趙天王,暗吃海俸,作內地奸細,一發肆惡無忌。卻不道天理難容,這江六已先表在殷勇鐵鐧之下。那江二、江四早已去投奔汪直做了頭目。他娘已死。這江五、江七知道江六事發,恐有連累,帶了郎氏,三人扮作洋客,連夜投奔倭首赴天王去了。這是後話慢提。當時成公看回文對劉雲道:“眼見江六已死,無從追究。”劉雲道:“死了江六,卻是那幾個的造化。”當晚成公吩咐刑書照供敘稿,以上船者為首、在岸者為從,首盜江六已死勿論。又與劉、殷二人各敘了一紙親供務卷,連夜備成文案。次日早堂,遴選幹役二十名,委典史押解這七名大盜赴應天府來。
原來由縣到省水陸只有數十里,半日便到。且不說這邊成公款待劉、殷二位,且說該典史押解這幹盜犯到府,當晚收監。這府尊已見過通稟,備知細底,即於次日早堂複審各盜口供,與原詳畫一,當即備文轉解按察司衙門,並一面申報巡道。
且說這南直操江察院原與總制同駐應天省城,其時因倭寇肆擾太倉、蘇、松一帶地方,制憲請旨,移駐蘇城經理,省城只有操江駐節。這操江察院姓程雙名宏達,原籍河南,系現任東閣大學士程公子,為官風厲,品望非常。這日看了江浦縣的通稟,因想這一人能擒數盜,必有非常技勇,因即令金牌行縣飭知:“事主既系丁艱職官,取有親供,不必到案。該員表親殷勇,著即日送轅驗看,毋違。”
這日成公接著憲牌,知是大憲美意,不敢怠慢,隨著家人送殷勇到省。其時正值本府轉解到司,遂先在司前聽候。這日臬司晚堂審理此案,先叫一干鄰證鄉地保等問過情形,即傳殷勇看問。這桌憲見了殷勇一表人材心下甚喜,因問了這獲道始未情由,笑道:“原來你就是本省人,如何與劉知縣又是表親?”殷勇回說:“原是兩姨弟兄,只因隔了省分,雖知道他在山西做官,卻多年不會,一時不能認識,及至說起才知。”臬憲道:“這也難得。”因獎賞了幾句道:“此番送你到院,必有遭際。”殷勇謝了出來,隨帶各盜逐一問供,俱與原詳無異,發下收監。
次日,由司解院。這是欽差衙門,非同小可,三通吹打,放炮開門。官吏人等整肅伺候,聽得裡邊排衙點鼓升座,巡捕官傳出,先帶鄰證地保等,問了出來,隨傳殷勇進去。程公在座看殷勇時,生得七尺以上身材,二十上下年紀,豹頭燕頷,一貌堂堂,心中大喜。暗想:若非此人,那得力獲數盜?因和顏霽色細細問了一番。殷勇聲如洪鐘,朗朗答應。程公道:“你雖與劉知縣是姨表弟兄,但你籍隸丹徒,本院如今保舉你做一個把總,俟有功之日再行升賞,你意下如何?”殷勇叩謝道:“這是大老爺恩典栽培,怎敢有違?”程公道:“你且在此暫候,待本院移會制憲公同錄用。”殷勇因稟道:“蒙大老爺宏恩,即當在此伺候。只為家中有老年叔嬸不知此事,求大老爺給假半月,回家稟明,即到轅伺候。”程公道:“這卻應當,準你半月,不可過限。”又道:“你且等候,本院給你一角牌文帶回江浦縣,在該縣庫中取給官賞銀三百兩,準於公項報銷。”殷勇稟道:“已蒙大老爺洪恩超拔,不敢再領賞銀。乞留縣庫,另賞有功。”程公道:“這是你分內應得,正好拿去辦理軍裝,不必推卻。”殷勇叩謝了出來,只聽裡邊雷聲一般喝帶首盜。小張三,馬大等逐一推問,悉照原供無異,即日發回臬司,仍飭各縣鎮密緝盜五名,務獲解報,一面關移總制不提。
且說這殷勇出來,地鄰人等都來道喜。少刻,這些傳宣、巡捕、聽事,旗牌等官都來認識殷勇,各各道喜,甚是熱鬧。過了一回,只見內巡捕齎了一角公文出來,交給殷勇帶回江浦縣當堂開拆。殷勇謝過差官,領了牌文,隨同一行地鄰人等回江浦縣來。此時成公的家人早已趕回縣衙通報一切。
次日辰牌時分,殷勇到了縣前,人役即忙通報。成公一直接出堂來,十分歡喜,攜手而進。正是:一朝龍虎風雲會,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