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燒紅的鐵板上澆水一樣白費功夫,平白增添幾縷煙氣而已。
他們這番折騰,竟如初上水的活魚一般,不用到最後一絲一縷氣力,絕不肯善罷罷休。這一黑一白軀幹交纏到深深處時,燭臺上的燈蕊剎時便教蠟油滅了。兩口白煙爬升,一片漆黑擋住視線,直教人不辨方向,胡亂便往身前的皮肉撞去。未幾太守力竭,低呼一聲,一身精力便悉數繳進狐狸腹中。
狐狸被他折磨得厲害,嘴巴張張,卻再喊不出一絲聲響。太守緊貼在後,但覺遍體餘溫灼熱,烤得人心曠神弛。一時間也顧不得地上冰寒,竟是不忍釋手,緊緊便把狐狸抓在懷內耳語道:「照六,再讓我抱抱吧。」
「怪哉,難道平常還抱不夠啊?」狐狸垂首把半邊臉貼在地上,任由一陣冰寒滲進肌膚。聽了太守的胡言亂語,亦再無力氣反駁,只得任由後頭的手越收越緊,逐漸將它陷入皮肉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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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見它無語,心裡卻也開心。他忙著把嘴邊餘熱親到狐狸脖子上頭,雙手亦毫不得閒,一遍接一遍地撥著狐狸柔軟的青絲便道:「哪怎麼相同?平常的照六可不是人哦。」
「人?」
是夜月色清澈,萬里無雲,然而狐狸的眼珠兒一轉,裡頭竟飄出一縷薄霞來。狐狸喃喃低吟一聲,卻把貼在胸前的手牢牢抓著,緊緊貼在心兒前面,噗噗地就讓它在太守掌心不住躍動。
二十三 月清清
狐狸硬著頭皮,維持了那駭人形狀好一會兒,背後卻不見動靜。回頭一看,才知道太守早已竭力睡下,那盹兒打得正香,也不管自己是衣不掩體,整條大腿裸露在外。「喂。」狐狸眉頭一皺,哼了一聲仍不見人起來,當下尾巴一搖,一遛煙似的便從太守懷內脫出。
它預料太守會被這動靜驚起,誰知太守承受了懷下一空便轉過身來,枕在滿地亂衣上倒尋了個舒服位置睡覺。狐狸四條腿腳站在邊上,豎起的尾巴下垂,心裡也不知是悲是喜,茫茫然便踏著月色走了出去,順著門檻的高度跨過了烏黑圓潤的腿腳。
「笨蛋。」狐狸邊走,嘴巴里尖尖的牙齒便邊嚼著這兩個詞兒。如今說來,真不知道做人有甚麼好的。身量笨重,飯量又多,做甚麼事兒都要連群結隊的來,不然連一個果子也採摘不到。做人又吵,又要穿衣,如此算起來,倒是結集了世間萬般煩惱於一身,亦難怪要諸多菩薩打救,無量佛祖普渡了。
若要狐狸說來,做人的好處就只有一個。便是生來相貌不佳,只需妝紅黛綠,憑恃衣飾打扮,指不定便能挺出一個美人兒來。換著是別的生靈,倒沒有這種人人皆能換皮的本事。就這點設想,它家裡那五頭崽能當人也是好的,最少它就覺得那個胖胖的老四若是當起狐狸,皮相還真的不太怎樣。
狐狸心裡念頭一動,撥起爪來唸了一通咒,一個靈巧人兒便從中脫胎而出。只看它眉眼清俊,肌白勝雪,身子骨酥軟軟的,放到京師哪一個班子上,都一定是個頂尖角兒。未待人再加誇飾其容顏如何秀美,狐狸卻又拂袖一轉,變出個柳腰翩翩,不食人世煙火的天仙來。旁人正要嘆它的美貌確實是出類拔萃,一個更勝一個,直要比美書畫裡千古傳頌的美人兒時候,它卻又已四條腿腳下地,擺擺尾巴當回一頭棕毛狐狸了。
「唉呀呀,明明是這樣才美,他的眼睛是長哪裡去了……」狐狸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一瓣梅花卻已落在黑毛上頭。其時月色清寂,幾縷白光滲透,越發襯得衙門後這片默林冷清非常。
它到這裡來已有多久了呢?狐狸踏著梅花瓣,到底當不了惜花之人。印爪子深陷在泥土中,強把花瓣擠成碎紅,一步便留下五個小點兒來。不過是一年半載。這話兒說來輕巧,可它糊里糊塗地落入太守袖中,又再辛辛苦苦的下了崽,屈指算來,竟似是過了一輩子這麼久了。
一輩子?
「啾?」狐狸抬頭望看朗月,猝然卻被月亮裡頭的一個斑點吸引。再仔細看去,啊!那哪裡是個點兒?竟是一頭白狐立在樹梢上,高高在上的乘著月色看它呢。
「王二!」狐狸驚呼一聲,連忙拔腿往前跑了兩下,就守在樹幹下待白狐下來。
白狐豎起尾巴,站定在枝頭上垂目而顧,額前兩個黃點兒微皺,目光裡卻閃過一陣嚴厲之光:「瞧你的,還記得我這個王二啊?」
「照六怎麼會忘了師兄呢?」狐狸嘴巴大張,也不知白狐為何生氣,直急得圍在樹旁繞來繞去,費煞思量想著要怎樣把師兄給勸下來。
「眾師弟中,就你一個最笨。」白狐說話倒不客氣,沿著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