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開雙臂,一迭聲的哄我:“小逸乖……小逸乖,我們就進去瞧一眼,去祭拜一次……”
我恨他!我恨這個世界!
我尖叫著,恨不得抱緊了雙臂不要瞧見眼前的景物,他伸臂來抱我,被我又踢又踹,可他到底抱住了我,緊摟了我去拍門,我將整個身子都埋進他懷中哆嗦,淒厲的大哭,門裡傳來熟悉的聲音:“誰呀?”
朱漆斑駁的門吱呀一聲響,淚眼朦朧中,我瞧見童伯蒼老的面孔雪白的銀絲,鳳朝聞笑著道:“童伯,我帶小逸回家來祭拜老爺。”
我越發哭的大聲了。
就像,爹爹今天才死去一樣。
35 笑一個給朕看看
我跪在爹爹的牌位前面,哭的挖心掏肝,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直哭的嗓子發啞,雙目紅腫,眼淚才漸有收斂之勢。
童伯對我的回家表示了由衷的歡迎,他抖著雪白的鬍子,渾濁的老淚沿著面上深深溝壑蜿蜒而下,啞著嗓子勸我:“小郎既然回來了,就給老爺上柱香。三年沒回家了,童伯以為……以為你早已經去了……”
我接過鳳朝聞點燃的線香,插入香爐,跪下欲叩頭之時,才發現身邊還跪了一個人,童伯已經上前攙扶他:“陛下,這可萬萬使不得!能將小郎找回來,老爺在地下死也瞑目了,怎還當得陛下一跪?”
鳳朝聞推開了童伯,道:“老將軍自然當得!”緊跟著我在爹爹牌位前叩首。
童伯後來揹著鳳朝聞偷偷問我:“小郎……你與陛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還是改不了舊時稱呼。
我哭過一場,心中似輕鬆了不少,坐在舊日的院子裡,但見花木扶疏,這些草木倒比從前還茂盛了許多。想到景物還似舊時而人已不在,側頭抹去眼角又慢慢沁出來的眼淚,腫著眼睛朝童伯做一個醜怪的樣子:“童伯瞧著我與陛下是怎麼回事?”
他摸摸我的頭,三年多不見,他的頭髮與鬍子全白了,蒼老的厲害,可是那隻大手一樣溫暖:“我瞧著陛下極是疼小郎……可是,老爺生前最不喜歡你入宮伴駕……”他亦轉過頭去擦眼淚:“真是老了,不該在你面前提老爺的!”
我仰起臉來,自三年前爹爹死後,第一次心中毫無愧疚自慚之意的直視著童伯:“三年前,童伯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氣我害死了……”
我到底還是說不下去了。
他的大掌在我頭頂輕輕摩挲,粗糙的手指一下下將我眼角緩緩沁出的眼淚擦掉:“老爺疼你如珠如寶,只會恨晏家小子不識寶,哪裡又會真的怪你?他只是不放心你罷了!當時朝中政局不穩,動輒便有波浪滔天,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哪裡懂得這些勾心鬥角的腌臢事?”
我顫抖著聲音想要再次確認:“爹爹是真的不怪我嗎?”
童伯獨臂摟了我,任我的眼淚淌在他的前襟之上:“傻孩子,自古痴心父母,兒女再有不是,父母也不忍心怪責。更何況老爺不過在兵部喝了一杯屬官呈上來的茶,當時就病倒了,那屬官是太后的人,他如何還能不明白?”
我的鼻息間全是童伯身上熟悉的氣息,好像極小的時候爹爹忙起來,我就喜歡粘著童伯,賴在他懷裡睡覺,他像爹爹一樣看著我長大。跋涉千山萬水,秋暑冬寒,人世炎涼,我終於回到了家,靜靜伏在他的懷中流淚。
幸好,他還在這裡。
他說:“皇帝是個糊塗的,外間亦有傳言,他是太后宮中宮女所生,只是太后演了一出借腹記而已,此事不知真假。但太后自先帝過世便想要攬權,垂簾聽政,效法呂后,可惜有晏毓跟老爺二人矗立朝堂,她自然想拉一個殺一個。老爺耿直,晏毓圓滑,將老爺捧得高一些,跌的時候定然也更重一些!這個賤婦!”語聲漸漸猙獰,我感覺到抱著我的這個乾瘦枯槁的老人腔子裡的怨毒之氣,連自己的心裡也重重的擰了起來。
他又說:“可惜她機關算盡,大陳亡國的時候,她被晏毓所捉,獻了給大齊新帝,沒多久就死在天牢裡了。晏毓一世圓滑,卻因為這一出,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大陳遺臣給刺死,死的可沒老爺體面。”
這訊息對我來說可是初次聽聞,想不到晏氏父子投了大齊,最終晏伯伯落得這個下場,亂世英豪,心中終有惻然之意。
童伯輕笑一聲:“說起來,那位前朝睿王爺可是位人物,大齊打過來,他頭一個降了大齊,還獻了自己的女兒給大齊皇帝,齊皇帝當時就塞了給太子殿下。他倒是保住了榮華富貴,得了個逍遙候的爵位。”
我也跟著輕笑一聲,從童伯懷裡抽出身來,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