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血,小時候看多了紅顏色,旗幟是紅的,筆記本是紅的,衣領子是紅的,老師的嘴巴是紅的,就算我是條公牛,也會對紅顏色產生免疫力。不料跑去一看,有個被打傷的人,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我當場就腿軟。你說血怎麼可能是黑色的?一點也不光榮,而是無窮無盡的罪惡。第一次看打架,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沒有拳腳如飛的精彩場面,倒是有很多慘叫,捱了棍子的人立刻躺在地上,流出血來。後來習慣了,黑色的血是很正常的,因為光線的原因,因為流得太多太粘稠,用水稍微衝一衝它還是會變成紅色的。
高年級學生在我們中間挑選他們的跟班,首先要身體好,能打架的,其次要有點錢的,可以時不時上貢給他們。要是又沒錢又瘦弱的,那就必須會拍馬屁,流氓說點黃色笑話,就跟著一起笑,流氓耍威風,就跟著豎大拇指。天生我才必有用,世界上只有不肯做流氓的人,沒有做不了流氓的人。
那夥高年級的學生壓了我們整整一個學期,他們都練過身體,人數多,外面喊得到人助拳,要顛覆他們太艱難了。況且我們也願意跟著他們混,至少不會被外人欺負。打架固然危險,但也不會天天打架,很多時候我們跟著他們去遊戲房打電子遊戲,在街上調戲女孩子,窩在某個王八蛋家裡看黃色錄影,學跳慢四步,見識各種刀具和棍棒。當時大飛的任務是給他們做棍子,把鐵管鋸成兩尺來長的一截,大飛鋸了兩百多根鐵管,成了個肌肉男,可惜就是上身肌肉發達,很不勻稱。而我的任務是給他們謄寫黃色手抄本,抄了二三十萬字,練出了一手顏體鋼筆字。我都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個抄經的和尚,因為寫了錯別字,所以菩薩罰我這輩子抄黃色小說,而且沒有性生活,而且是個呆逼。
那些高年級中間,有一個叫王寶的,長得很帥,風度翩翩。流氓不見得都是殺胚,也有好看的。他最初在我的印象中是個蠻有教養的人,不太愛罵髒話,也不出頭打架,經常是撇著嘴站在一邊冷笑,吃飯拉屎都是這個表情,你就會懷疑他是不是某個局長的兒子。他愛穿西裝,有槍駁領套裝,有燈芯絨休閒西裝,有呢絨西裝外加黑色大衣,各種顏色的領帶,冒牌的溫州登喜路皮帶,皮鞋鋥亮,長年累月吹著一個挺刮的飛機頭。我們以為他很有來頭,後來才知道,他和我們一樣也是工人子弟,全家五口人住在一個十二平米的小平房裡,完全是窮光蛋。然而,在一群化工技校的小混混中間,他顯得卓爾不群,光鮮奪目。我也是窮光蛋,卻從來沒有想過把錢花在衣服上,我常年穿的都是農藥廠的工作服,尺碼合適我就謝天謝地了。說實話,窮人要是愛打扮自己,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 。 想看書來
謊言與安慰(2)
他那個冷笑的表情迷倒了很多女人。
我第一次出去喊平胸,就是跟著這夥人。站在文化宮門口,王寶教我們怎麼喊,然後負手站在一邊冷笑。他自己不喊。喊過之後,高年級的學生把我們帶到文化宮的假山後面,對我們說:“給你們看點好東西。”然後,王寶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白色的胸罩,B罩杯的,據說是我們學校某個女學生幹部的隨身配件。當時我們都不好意思直接看那玩藝兒,燙眼睛,下面有反應。王寶說:“那個女的跟我睡過。”他用手指勾住胸罩帶子,那玩意就在我們眼前像鐘擺一樣晃動。我都看傻了,大飛也傻了。大飛說:“你不怕搞大人家肚子?”王寶說:“我有這個。”他從錢包裡摸出一個小塑膠包裝,我以為是避孕套,一看才發現,是一種叫陰道隔膜的東西,也是用來避孕的。這玩意如今似乎絕跡了,九十年代初曾經是很常見的避孕工具。看見陰道隔膜,簡直就像看見了活生生的陰道,所有人下面都搭起帳篷。
我見過那個學生會女幹部,長得不賴,大眼睛,小嘴巴,梳著政工幹部一樣的齊耳短髮。乍一看,還以為她是個很正派的人,誰知道是個淫娃。這樣的女人讓我有點發瘋,比看見真正的淫娃還刺激。這種心態很要命,我還以為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不愛紅妝愛武妝,後來看了王晶的《制服誘惑》,總算知道是什麼心理狀態了,原來就是變態,壓抑得太久了,想把所有的女幹部都騎在下面。
據說,女幹部不是王寶騙來的,而是她自己貼上來的。王寶說,他的女人沒有一個是費勁追來的,全是主動送貨上門,不費吹灰之力。他所要做的就是把她們餵飽了,穿上褲子滾蛋。講完這些故事,王寶面不改色,他很優雅地把胸罩放回書包裡,說:“下回給你們看更刺激的。”後來的展覽我就沒去,我擔心這個王八蛋會掏出一沓衛生巾給我們瞻仰。去過的人說,不是衛生巾,是一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