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扇廠有什麼好玩的?”
“上班又不是圖好玩。我媽託關係走後門,在那裡給我找了工作,以後進去做設計員,天天給他們描圖,”於小齊皺著鼻子說,“說起來是挺無聊的。”
夏日即景(7)
“你媽是不是很可怕啊?我聽你爸爸說過的。”
“他還說什麼了?”
“說你媽經常發脾氣,一發脾氣就把他的書都撕了,撕得他心都碎了。”
於小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媽是做護士的,在單位裡又要受領導的氣,又要受病人的氣,還要上夜班,回家就要發脾氣。那時候我還小,我爸又不會帶小孩,我媽一回家看見我們兩個,一個比一個髒,當然要發飈。護士嘛,都是有點潔癖的。吵啊吵啊,就只好分手了。其實我媽也挺不容易的,這麼多年一直沒嫁人,就是怕我吃虧。我爸倒是很開心,又結婚了。喂,我問你,他那個新娘長得好看嗎?”
我說:“真不瞞你,非常難看!我看見過照片,又黑又瘦。”
於小齊說:“他那個審美標準很古怪的,一個技校老師,以前是橡膠廠的小幹部,非要把自己弄得跟外國人一樣。”
“外國人?”
“對啊。外國男人都喜歡那種長得很醜的中國女人,他們覺得美。”
我嘆了口氣,這個好訊息應該告訴我們學校的女生,或者是金花銀花那對姐妹。
於小齊說:“喂,我爸在你們學校混得怎麼樣啊?他老說自己在學校很受尊敬,可是我不信,你們化工技校那幫學生,都很流氓的,怎麼可能尊敬他?”
我說:“是這樣的,前兩個月我差點被學校開除,是你爸爸給我求情,才把我保下來的。我們學校的老師都特別壞,拿我們班主任來說吧,什麼課他都不會教,專門負責管學生的思想品德,他媽的居然說我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我們班上本來有五十多個學生,第一年在他手裡就開除掉了九個,今年又開除掉了七個,他都樂壞了。你說哪有一個班主任會因為開除學生而高興的?他就是。簡直不知羞恥。這麼著比下來,還是你爸爸比較仗義,其他老師都是王八蛋。我他媽的最討厭的就是老師,什麼人類靈魂工程師,我看是靈魂拆遷隊。我這靈魂交給他們,就是造好了也是個垃圾工程。”
我們正說著話,蝦皮穿著短褲走了過來,對於小齊說:“小妹妹。”於小齊瞪了他一眼,說:“誰是你妹妹?”蝦皮有點不爽,盯著於小齊看了半天,嘟噥說:“平胸嘛。”我大怒,跳起來按住他脖子,蝦皮猛烈地掙扎,我索性把他的脖子夾在胳膊底下,拎起他一條腿,往水池裡扔進去。轟的一聲,蝦皮掉進游泳池,這時大圈和山口游過來,說:“蝦皮,你個###,來,喝幾口水玩玩。”按說大圈和山口是蝦皮的哥們,不應該這麼戲弄他,但他們顯然把蝦皮當成是個取樂的玩具,把他按在水裡,又拎起來,又按下去。後來蝦皮連滾帶爬地上了岸,趴在水池邊上,一口一口往外吐水,說:“我,我,我操你媽……”曾園走過來,一腳踩在蝦皮的後脖子上,說:“蝦皮,你真是又臭又硬。”
那天搞完蝦皮之後,我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游泳池,回戴城。車子開在公路上,蝦皮罵不絕口,曾園說:“操他媽的,你煩死了,閉嘴。”蝦皮果然很聽她的話,閉嘴不說了。沒過多久,曾園停了車,開啟車蓋,說散熱器裡面沒水了,要去弄點水。我們九個人下了車,兩邊全是農田,水倒不少,就是沒容器。後備箱開啟,只見一把吉他。蝦皮說,用吉他去舀水,被曾園扇了一巴掌,讓他滾蛋。後來楊一提議,用汗衫去浸了水,再擰出來。這個主意不錯,曾園對蝦皮說:“你,脫衣服,去擰水。”蝦皮說:“憑什麼我一個人去?”曾園說:“你他媽的穿得最破,最多我賠你一件汗衫。”蝦皮又很聽話,脫了衣服老老實實跑到溝邊上去了。我們看見他那慘相,一起笑,沒人去幫他。
夏日即景(8)
於小齊指著遠處,說:“那兒有一片樹林。”我望過去,那是一片很整齊的人工林,離得很遠,前面還有一片魚塘。樹林在岸上,空中的雲堆積在樹林上方。於小齊說:“那個樹林就像一把牙刷,雲像牙膏。”又說:“你看,那樹林是藍色的。”我仔細看了看,還真是有點發藍,很奇怪。於小齊說:“這種密林,近看是綠的,遠看就會呈現藍色,你在塞尚的畫裡就能發現。”我說:“哦,塞尚……”
“看啊,大鳥,大鳥。”於小齊招呼我們看,此時有兩隻鸛鳥一前一後,從我們頭上飛過,向著密林方向飛去。
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