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有多高?”
“一個月三千多呢,要是做原畫,一個月一萬。”
“哇。”我說,“我要是畢業了,一個月只有兩百塊工資。”
“這個機會很難得的,我們年級有十個名額,老師特地推薦我去。”
“所以你就找老丁要錢。”
“我是找他借錢,他都不肯,摳門得要死,給了我八百塊就打發我走了。”
“就是嘛,其實無非是兩千塊錢而已。”我順著她說。
“你有錢嗎?可不可以借我一點?”
我心想,他媽的,這戶人家都是什麼人啊?當爹的找我借錢,做女兒的也找我借錢,口氣都一模一樣。我再次把衣兜翻出來給她看,那十塊錢此時已經在口袋裡了,我拎著這張人民幣說:“就十塊錢。”
於小齊說:“算了,跟你開個玩笑的,你能有什麼錢啊?”
我說:“我請你喝汽水吧。”
我們在街邊的煙雜店停下,我喝可樂,於小齊喝雪碧,我再買了一包煙,十塊錢就此告罄。泡妞花銷大,不出所料。八月的馬路上好像戒嚴一樣,一個人都沒有,燠熱的南風吹過樹葉,吹過新村的陽臺上晾曬的衣物。遠處傳來打樁機的聲音,單調得彷彿是夏天的鼾聲。
於小齊坐在腳踏車的書包架上,問我:“路小路,你在化工技校讀什麼專業?
“儀表維修。”
她打量了我一眼:“你也學儀表維修?”
“你認識我們學校的人?”
“不,不認識。”她說,“只知道你們學校特別亂,名聲很臭。”
我想了想,說:“那要看什麼人了,大部分人都挺乖的,小部分人愛搗亂。”
“你算哪部分?”
“我肯定不算乖的,有時候也闖禍吧。”
“那你說說,你都闖什麼禍了。”她嘬著吸管,閒閒地問我。
我就胡編亂造說:我在學校裡得罪了幾個小流氓,經常跟他們打架,小流氓欺負女孩子,我就挺身而出,正義凜然,孤軍奮戰,以寡敵眾,雖敗猶榮……我把自己描繪成一個護花使者的形象,當然,護花必然要殺蟲,在殺蟲的時候我不免會闖禍,把人家打傷啦,打哭啦。我編完這套故事,心裡嘆了口氣,我要真的是個護花使者就好了。我並不是真的要騙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個流氓吧?
於小齊似聽非聽,說:“那你肯定很受女生歡迎吧?”
人生若只如初見(9)
“還好吧,”我裝出很謙虛的樣子,“長得不夠帥,學習成績一般,女生還是喜歡那些學生幹部。”後面這句是實話。
“技校裡的學生幹部。”於小齊“嘁”了一聲。
“你不懂,我們學校包分配的,學生幹部可以去效益好的單位,農藥廠啊,糖精廠啊。像我們這種學習成績差的,又不是什麼幹部,將來只好去飼料廠。”
她笑了起來:“飼料廠啊,太滑稽了。”
其實飼料廠挺好的,沒什麼汙染,不像農藥廠,到處都是有毒氣體。我爸爸就是農藥廠的,被毒氣燻得內分泌失調,好像一個月經男,脾氣有點陰晴不定。我才不要去農藥廠,家裡有一個月經男就夠了。
我問於小齊:“你畫過裸體素描嗎?”
“什麼?”
“裸體素描啊。”
“噢,你說的是人體素描吧?”
“人體素描!”我糾正道。
“我們是美工技校,一般來說只要掌握基本的素描技巧就可以了,畫過肖像畫和人物畫,你說的那種素描沒學過,高等美術院校才會學這個。”
“我還以為美術學校都會畫人體素描呢。”
“不畫的,”於小齊說,“頂多自己找畫冊臨摹一下。”
“那你們畢業以後去哪裡工作?”
“印染廠,刺繡廠,工藝品廠。也有一些人去廣告公司,專門畫廣告牌。我有很多同學都打算去深圳,那裡工資高,不過很累的。”於小齊說,“廣告裝潢和卡通,是將來很賺錢的行業。”
“我還以為你們會賣畫呢,外國的畫家都賣畫的,梵高的畫就很值錢吧?”
“我們不賣畫的。再說梵高活著的時候也沒賣出幾幅畫,死了以後才值錢的。”於小齊打了個呵欠,說,“熱死了,別在這裡站著了。”
我看出來了,她覺得我什麼都不懂,沒啥好聊的。我深為自己的言語貧乏而慚愧。我一直想使自己成為一個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