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的樣子,愁眉苦臉地晃腦袋,“我這個月的伙食費不多矣,多乎哉?實在不多矣。”
“那你昨天還買那套貴得嚇死人的多米諾骨牌。”葉析老實不客氣地丟給他記白眼。
“晉鵬喜歡嘛,我看見骨牌,光記著他喜歡、忘了這個月已經嚴重超支的大問題。”見公交車不耐煩地晃晃悠悠開走,夏宇無聊地踢著馬路牙子,哀嘆。
完全沒把他倆的對話放在心上,駱柯始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懶散模樣。
“再等下去,就得吃夜宵了,”葉析摸出手機瞅眼時間,提議,“還是打車吧,大不了我買單。”
夏宇激動得轉身噌地一把抱住他,哀嚎:“葉析!我真是愛死你了!”
“是愛我的錢包吧。”冷不防被抱得死緊,葉析手忙腳亂掙扎,“放開……你是熊啊!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駱柯皺皺眉,利落地一爪子抓過來,直接把夏宇丟到幾步開外。
他用勁大了點,夏宇痛得直咧嘴,揉著發麻的肩膀,抱怨:“不用出手這麼狠吧?難道你練過九陰白骨爪?!”
駱柯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
夏宇立馬選擇做識時務的俊傑,氣哼哼站到馬路邊東張西望踅摸計程車。
見駱柯僅憑一個眼神就把夏宇徹底秒殺,葉析再次鬱悶地感嘆,這世界果然是惡人當道啊。
遠遠瞧見一輛掛著空車標誌牌的紅色夏利駛來,夏宇急忙揮手攔車。
夏利有條不紊地停在身旁,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司機是個三十出頭的豐滿女人,盤著漂亮的髮髻,側臉被特意留下的一縷捲髮遮擋住大半,頗有幾分精雕細琢的味道。
似乎沒睡好覺,映入視線的那隻眼睛紅通通的,佈滿血絲,面板異常的白皙,只是乾巴巴的,毫無光澤,白得未免有點��恕�
葉析愣了愣,隱約覺得這女人似曾相識,卻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他使勁敲敲腦袋。
“你磨蹭什麼呢?”夏宇不耐煩地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拉開前面的車門,率先鑽進去,一屁股坐到女司機旁邊,對她說,“到小南門筒子衚衕……”
雖然莫名感到隱隱的不妥,但見駱柯表情平靜,沒什麼異樣,葉析猜度,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便沒吭聲,也默默上了車。
聽夏宇說出目的地,女司機咧了下塗著粉紅色唇膏的豐滿嘴唇。
b大在城北,小南門在城南,計程車得橫穿整個城區。六七十塊的車費,對計程車司機來說,算是趟不錯的活兒。
北方的春天總是來得比較晚些,四月份太陽依然挺早下山。
駛入城南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擦黑,天邊鋪陳著絢爛的一抹彩霞,鑲著亮銀色的一圈薄邊,夕陽在如絲如緞的晚霞中,半遮半掩地露出小半邊臉。
車子周圍灰突突的,視野變得有些模糊。
柏油路兩旁是即將拆遷的舊城區,觸目所及,是橫七豎八紅磚青瓦的平房——早些年城市規劃還沒有提上日程,所以老百姓的房子建得頗雜亂無章,基本沒有什麼秩序可言。
偶爾也可以看到表皮嚴重龜裂脫落的低矮老樓,它們曾經在一眾平房中鶴立雞群,彰顯出主人家境的殷實不凡,令人著實羨慕。
現在置身於黯淡的斜陽中,和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比起來,顯得分外殘破不堪。
牆上一個個碩大的“拆”字,圍著醒目的粗線條黑圈,令人聯想起古代死囚揹著的橫木,嗯,其實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因為道路老化損壞得太嚴重,計程車顛簸得特別厲害。
上車沒多久,葉析腦袋就自動自發歪搭在駱柯肩上,隨著車子一晃一晃的,很快睡得不省人事,昨夜又做了一整夜的怪夢,根本沒睡踏實,他能熬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晉鵬不在身邊,夏宇就感覺好像缺點什麼,渾身都不自在,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摸出手機,調出資訊欄,打算給晉鵬發條簡訊。
駱柯向後仰靠在椅背上,葉析的髮梢刺得他頸部微微發癢,說不上難受,但的確不怎麼舒服。
他偏過頭,稍微拉開點距離,望著車窗外,思緒漸漸飄渺。
暮靄沉沉的佈景中,一排排矮趴趴的老房子緩緩後退,猶如老舊電影的膠片,從眼前徐徐閃過,駱柯知道,它們很快就要消失了,如同一切不得不走向消亡的生命。
視線不經意停留在一棟紅磚青瓦的平房前,那裡聚著七八個髒兮兮的小孩子,正撅著小屁股、趴在地上興高采烈玩玻璃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