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間,那人身上的披風被風雪捲起,露出內側血紅的顏色。他抬起手臂,橫在胸前,長聲道:日出東方!
與此同時,他兩側的積雪轟然一聲飛開,無數半蹲在雪中的軍士同時起身,宛如一片森林,齊聲道:唯我不敗!
紛飛的大雪彷彿被震動天地的呼聲驚動,紊亂的四散飛開。遠在百步之外的捧日軍為之氣奪,情不自禁地後退數步。
程宗揚卻盯著那些軍士,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那些軍士留著寸許長的短髮,年齡大都在三十上下,已經看不出年輕人的青澀和浮燥,顯得更加成熟幹練。他們穿著筆挺的黑色軍裝,戴著上翹的寬沿軍帽,翻開的衣領呈墨綠色,右側鑲著徽章,左臂佩帶著盾狀的臂章,上面嵌著銀白色的彎月。軍服是清一色的風衣,正面鑲著六粒金屬鈕釦,袖口鑲著細細的白邊。風衣下襬長及膝部,下面是黑色的長筒皮靴,一個個擦得珵亮。他們的身形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配著帥氣十足的軍服,威武之極,顯示出與這個時空截然不同的軍容。
程宗揚瞪目結舌,一個手錶販子竟然把納粹的軍服用到這裡來!嶽鳥人難道不怕被雷劈?
對面的宋軍受到的驚動顯然更強烈,誰也沒想到敵軍離自己如此之近,偃月陣不禁微顯散亂。劉平面無表情,他已經冷靜看來,敵軍雖然聲勢駭人,數量卻並不多,只有二三百人,不過宋軍半個營的兵力。在平地上交鋒,即便他們真是星月湖大營餘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現在最大的懸念是郭遵軍,他的兩千騎兵出發已經近一個時辰,如果星月湖大營全軍出動,在烈山與自己決戰,那麼他們至少有一千人去攻擊郭遵軍。敵軍有備而來,被誘走的八個都步兵此時也凶多吉少,想全殲這八個都,也需要五百兵力。傳說星月湖大營只有兩千五百人左右的規模,在這裡與自己交鋒的,最多隻有一千人。問題是隻出現了二三百人,餘下的三分之二究竟在哪裡?
劉平沉凝片刻,然後道:傳令!第七軍戒備,嚴防敵軍偷襲!
一名親兵翻身上馬,向後軍的盧政傳令。
程宗揚也拿出望遠鏡,視線在嚴陣以待的宋軍陣列上停留片刻,然後轉移到星月湖軍士身上。星月湖八駿自己已經見過五位,剩下三位,排名第二的天駟侯玄、第六的青騅崔茂、第七的朱驊王韜,應該都在這裡了。
馬上的騎手看上去三四十歲年紀,身上的披風又厚又重,外黑內紅,披風下的軍服佩戴著兩槓兩星的中校肩章。比起孟非卿的豪猛,謝藝的溫和,斯明信的陰沉,盧景的放誕,小狐狸的風流倜儻,他的相貌顯得清雅脫俗,有一種……很藝術家的氣質。
徐永道:是崔中校。那是第四營的兄弟。二百五十四人,缺員四十六。
程宗揚忍不住道:不會這麼點人就開打吧?
星月湖軍士兩翼張開,以崔茂為中心,排出同樣的偃月陣型,左右各有一個連,中間是主力連和營直屬的一個排。他們只有宋軍半個營的兵力,偃月陣的寬度卻不遜色多少,正面寬近六十步,厚度卻只有區區四列。
劉平臉色陰沉,二百多人居然也排出偃月陣,分明是不把自己的捧日軍放在眼中。
星月湖軍士開始向前移動,身上覆蓋的積雪不斷掉落下來。他們黑色的軍制風衣在風雪中擺動著,皮靴整齊地伸出,彷彿一部精密的機器。
敵寇踏進射程的剎那,宋軍第一輪箭雨立刻襲來,他們的偃月陣正面寬達一百二十步,十個都七百餘名弓弩手同時放箭,每名敵寇平均要攤上三支。
最前列的星月湖軍士一邊邁步,一邊左手抬起,以相同的動作摘下背後的圓盾,擋在身前。射來的箭雨一多半被盾牌擋住,另外一些則被後排的軍士用長矛撥飛,整個陣型的前進沒有絲毫停頓。
同樣是偃月陣,星月湖軍士的陣型看起來就像擺出來一樣整齊。左右兩個翼尖的步伐幾乎毫無偏差。每名軍士每一步邁出,都像尺子量過一樣精確。程宗揚很彆扭地拿出那隻鬧鐘,開始計時——感覺實在很遜,嶽鳥人的趣味也太惡了。
掛個鬧鐘打仗,虧他幹得出來。不過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自己有隻鬧鐘拿,已經很了不起了。
星月湖軍士的步速是每分鐘一百一十步,按兩腳各邁一次為一步,合五十五步,比宋軍步速快了百分之十。看起來似乎不是快很多,但他們的速度遠比估算的要高。宋軍第二輪箭雨襲來,兩個翼尖已經越過第一道溪水。
那道溪水寬有六七步,冰層應該更薄,但星月湖軍士沒有一個踏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