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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對木乃伊那麼感興趣?”我說。
“不錯。”
“你的那個朋友會說話嗎?”我說。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弟弟。”
“他會說話嗎?”我望著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孩子說。“你到底會不會說話?”我問他。
“會,”他說。“我只是不想說話。”
最後我們找到了放木乃伊的場所,我們就走了進去。
“你們知道埃及人是怎樣埋葬死人的嗎?”我問那個講話的孩子。
“不知道。”
“呃,你們應該知道。這十分有趣。他們用布把死人的臉包起來,那布都用一種秘密的化學藥水浸過。這樣他們可以在墳裡埋葬幾千年,他們的臉一點兒也不會腐爛。除了埃及人誰也不知道怎麼搞這玩藝兒。連現代科學也不知道。”
要進入放木乃伊的場所,先得透過一個非常窄的門廳,門廳一壁的石頭全都是從法老的墳上拆下來的。門廳裡黑乎乎的,十分陰森可怕,你看得出跟我一塊兒來的這兩個木乃伊愛好者不太欣賞。他們都緊靠著我,那個不講話的孩子簡直拉住我的袖子不放。“咱們走吧,”他對他哥哥說。“我已經看過啦。走吧,嗨。”他轉身走了。
“他的膽子咪咪小,”另外那個孩子說。“再見!”他也走了。
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墳裡了。說起來,我倒是有點喜歡這地方。這兒是那麼舒服,那麼寧靜。
接著突然間,你決猜不著我在牆上看見了什麼。另外兩個大字“×你”。是用紅顏色筆之類的玩藝兒寫的,就寫在石頭底下鑲玻璃的牆下面。
麻煩就在這裡。你永遠找不到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因為這樣的地方並不存在。你或許以為有這樣的地方,可你到了那兒,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有人偷偷地溜進來,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寫了“×你”宇樣。你不信可以試試。我甚至都這樣想,等我死後,他們會把我葬到墓地裡,給我立一個墓碑,上面寫著“霍爾頓。考爾菲德”的名字,以及哪年生哪年死,然後就在這下面是“×你”兩宇。
我有十足的把握,說實在的。
我從放木乃伊的場所走出來,就急於上廁所。
我好象是瀉肚子了,我老實告訴你說。我倒不太在乎自己瀉肚子,可是跟著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剛從廁所裡出來,就一下暈過去了。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我是說我要是一頭撞在石頭地上,很可能摔死的,可我只是側身倒下去。說來奇怪,我暈過去後醒來。倒是好過了一些,的確這樣。我的一隻胳膊摔疼了一點兒,可我暈得不象剛才那麼厲害了。
已經快到十二點十分了,所以我就出去站在門邊,等候菲芘。我心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跟她見面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的親屬了。我揣摩我以後大概還會跟我的親屬見面,可總得在好些年以後。我想,我可能在三十五歲左右再回家一次,那也只是家裡有什麼人生病,在死前想見我一面,要不然我說什麼也不會離開我的小屋回家。我甚至開始想象我回家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我母親會歇斯底里發作,哭哭啼啼的求我留在家裡,叫我別再回到我的小屋裡去,可我還是要走。我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先讓我母親平靜下來,隨後走到客廳的另一頭,取出煙盒來點一支菸,冷靜得要命。我請他們大夥兒有空到我那兒去玩,可我並不強求他們去。我倒是打算這麼做,我打算讓老菲芘在夏天、聖誕節和復活節到我那裡來度假期。DB要是想找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寫作,我出可以讓他到我那兒來往,只是他不能在我的小屋裡寫什麼電影劇本,只能寫短篇小說和其它著作。我要定出這麼個規則,凡是來看我的人,都不準在我家裡做任何假模假式的事。誰要是想在我家裡作假,就馬上請他上路。
突然,我抬頭一看衣帽間裡的鐘,已經十二點三十五了,我開始擔起心來,生怕學校裡的那個老太太已經偷偷地囑咐另外那位太大,叫她別給老菲芘送信。我擔心她或許叫那位太大把那張便條燒了什麼的。這麼一想,我心裡真是害怕極了。我在上路之前,倒真想見老菲芘一面,我是說我還拿了她過聖誕節的錢哩。
最後,我看見她了。我從門上的玻璃裡望見了她。我之所以老遠就望見她,是因為她戴著我的那頂混帳獵人帽——這頂帽子你在十英里外都望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