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十五元,一件都彭的襯衣五十元。五十元阿菊還嫌太貴,告訴優優其實不值。
優優找到阿菊的攤子,跟阿菊說了昨晚的事情。阿菊正忙著吆喝生意,因此聽得心不在焉。但她看得出來,優優興奮得兩眼發直,嘴角一直掛著幸福的笑意。優優求阿菊給她出個主意,見到周月該咋表示。阿菊看出優優不大對勁,於是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喲,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優優連忙掩飾:沒有啊,人家幫了我我不該謝謝人家麼?阿菊說:要謝你怎麼不找他去?
阿菊的話一下子把優優點化,要謝怎麼不找他去!問題就是如此簡單。從“香港街”裡出來,她並沒真去體校。她還是乘了公共汽車回家。晚上,她像往常一樣坐在燈下,想給周月再寫封簡訊。給周月的信有一年沒再寫了,一年的話都積壓在內心,但提筆茫茫卻不知該寫什麼,開了兩次頭都最終放棄。
那天晚上優優很晚才睡。當屋子終於黑了,當遠近萬籟俱寂,優優才能進入自己心造的幻境。在這個幻境之中,想象可以任意馳騁。有無數夜晚,就有無數想象。優優想象過周月站在拳擊冠軍的領獎臺上,接過優優送上的鮮花笑語,有很多人圍在四周,向他們鼓掌祝賀……在這個想象之中,優優不知不覺,把自己也划進了受賀的範圍,彷彿她和周月,已是一個公認的整體,彷彿周月是屬於她的,或者反過來,她也屬於周月。
她還想象過,她和周月走進一片仙境般的山水,無憂無慮地種田、放牧、做詩、畫畫、還大聲唱歌,過著無人打擾、相依為命的生活。他們彼此的呼喚和歡笑,在山野中迴響,有如天籟般空靈。優優常常在這種響在天際的笑聲之中,帶著嘴邊的微笑人夢。
夜裡的夢越美,越浪漫,早上醒來就越茫然如失。新衣櫃上那面讓人眼亮的新鏡子裡,一切如舊。整個屋子甚至顯得比任何一天都要灰暗無光,和優憂心裡的顏色一樣。
這個顏色籠罩著優優的白天,白天優優依然要為尋找工作出門奔忙。優優的學習成績這幾年在班裡名列前茅,對分配卻未見絲毫幫助。大姐一見到優優無所事事地呆在家裡就搖頭嘆氣,姐夫也整天把臉板著沉默不語。優優也沉默不語,但那是因為她心裡有了別的事情。
終於,數日之後,優優決定,到仙泉體校去找周月,她決定向他祖陳心跡。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優優的心情出奇地平靜,她相信她一定會得到命運相助,因為有無數聲音在她耳邊說過,這麼好看的姑娘,誰能不愛?
這一天黃昏她走出家門,走出那條窄窄的舊巷,走過她家那間生意清淡的小店,她的臉上綻放著幸福的笑容。她一路笑著走向仙泉業餘體校。體校的大門像往常一樣敞開,一條人來人往的筆直大道,把優優的視線帶向大院深處。田徑場很久沒有修了,雜雜地長著荒草。球類館也很陳舊了,門窗的油漆都已掉光。但最舊的還是優優目光的終點,那座更舊更破的大房子。
那大房子就是拳擊館。
優優走到拳擊館,她看到門口停著許多小轎車,裡面傳來陣陣吶喊聲,臺階上還站了個收票的,她明白正有一場比賽進行著。這場面讓優優不由自主停了步。白天還蓬勃飛揚的自信心,在這個剎那卻畏縮了。她彷彿看到周月一拳將對手擊倒,高舉起雙臂迎接掌聲,有人向他獻上一簇簇鮮花,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圍在身上……優優突然省悟,她愛的男孩,是一個明星!是一個被讚揚和榮譽包圍的寵兒,終日沐浴著崇拜的目光,身後追隨著無數擁夏……而她呢,她算什麼,一個普通的女孩,一個連工作都沒有找到的女孩,一個只有鬍子和李文海那種人才看上眼的女孩!
自信心就是這樣一種東西。有時能自我膨脹得不可一世,有時又會糊里糊塗頃刻瓦解,就像泡沫一樣空虛易變,隨時都可能失於無形。
“有票麼?”
優優突然聽見這樣一聲粗啞的喝問,這喝問顯然是衝她來的,她慌亂中看到一雙細小的眼睛,帶著些防範的目光正投在她的眉心。這聲喝問優優全然沒有預料,精神上毫無準備,她下意識地搖搖腦袋,然後心裡跳跳地,轉身走開。
天色漸暗,路燈依稀,優優離開了拳擊館。她走過靜靜無聲的球類館,走過雜草叢生的田徑場,走過體校門口的傳達室,走過她來時走過的縱橫交錯的立交橋……立交橋上的合縱連橫讓她心緒煩擾,她甚至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快要走到自家的巷口,巷口那間“志富火鍋店”遙遙在望。那簡陋的店面讓她自慚形穢,她不知道她要找個什麼樣的工作,才能稍稍配得上週月。
她家的巷口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