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那些話難道都是無稽之談嗎!”侯爵很洩氣,溫和地對他說:“您對您的拼法拿不準嗎?”
“的確如此,”於連說,根本沒有考慮這給他造成的損害;他對侯爵的寬厚很感動,不禁想起了德·萊納先生傲慢的腔調。
“試用這個從弗郎什—孔泰來的小神甫真是白費工夫,”侯爵想,“然而我多麼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啊!”
“Cela這個字只有一個l,”侯爵對他說:“您抄寫完畢以後,拼法拿不準的字就查查詞典。”
六點鐘,侯爵打發人來叫他;他看了看於連的靴子,明顯地不快:“這是我的不對,我沒告訴您每天五點半鐘應該存著整齊。”
於連看著他,沒有懂。
“我是說要穿長襪,阿爾賽納會提醒您的;今天我原諒您。”
說完,德·拉莫爾先生讓於連到一間金碧輝煌的客廳裡去。在類似的場合,德·萊納先生總要加快腳步,搶先進門。前主人的這個小小的虛榮心使於連踩到了侯爵的腳上,踩得他很疼,因為他有痛風病。“啊!原來他還是個笨手笨腳的傢伙,”侯爵心裡說。他把他介紹給,一個身材高大、外表威嚴的女人。這是侯爵夫人。於連覺得她態度傲慢,有點像參加聖查理節晚宴時的維裡埃專區區長德·莫吉隆夫人。客廳極其豪華,於連不禁有些慌亂,沒聽見德·拉莫爾先生說什麼,候爵夫人勉強屈尊看了看他。客廳裡有幾個男人,於連認出了年輕的阿格德主教,感到說不出地高興。幾個月前,在博萊-勒歐修道院的那次儀式上,阿格德主教曾屈尊跟他說過話。當時於連很靦腆,但他那雙溫柔的眼睛盯著他看,大慨把他嚇壞了,此時這位年輕的高階教士根本不想認這個外省人。
於連覺得,聚集在客廳裡的這些人有點兒愁悶、拘謹;在巴黎人們說話聲音很低,而且不大驚小怪。
一位漂亮的年輕人,留著小鬍子,臉色蒼白,個子瘦長,快到六點半才進來;他的腦袋很小。
“您總是讓別人等,”他吻侯爵夫人的手,侯爵夫人說。
於連知道了,這是德·拉莫爾伯爵。他一見就覺得他可愛。
“這怎麼可能,這就是那個會用傷人的玩笑把我從這個人家趕出去的人呀!”
於連仔細觀察諾貝爾伯爵,注意到他穿靴子,還帶著馬刺:“而我就得穿鞋,顯然像個下人。”大家入座吃飯。於連聽見侯爵夫人稍稍提高了聲音,說了一句嚴厲的話。幾乎就在同時,他看見一個女孩子過來坐在他對面,她的頭髮是極淺的金黃色,身材非常好。她一點幾也不討他喜歡;不過細細端詳之後,他想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眼睛;但是它們顯露出一個極端冷酷的靈魂。接著,於連發現它們表現出一種既在觀察人又不忘必須保持威嚴的厭倦無聊。“德·萊納夫人也有一雙很美的眼睛,人人都稱讚,”他心想,“但它們和這一雙毫無共同之處。”於連見得還少,分辨不出那是智慧的光芒,不時地在瑪蒂爾德小姐(他聽見這樣稱呼她)的眼睛中閃現。而德·萊納夫人的眼睛亮起來,則是熱情之火,或者是因為聽說一件壞行為而義憤填膺。這頓飯快結束時,於連找到一個詞來表達德·拉莫爾小姐的眼睛的美:“它們是一閃一閃的,”他對自己說。除此之外,她的相貌酷似她的母親,而她的母親於連是越來越不喜歡了,也就不再看她了。相反,他覺得諾貝爾伯爵各方面都令人讚賞。於連被迷住了,甚至想不到因為他比自己富有高貴而去嫉妒他、憎恨他。
於連發現侯爵顯得煩悶無聊。
快上第二道菜了,侯爵對他的兒子說:“諾貝爾,我求你關照於連·索萊爾先生,我剛剛讓他進入我的班子,而且我想讓他成個人物,如果cela(這)可能的話。”
“這是我的秘書,”他對旁邊的人說,“他寫cela用了兩個l。”
大家都看於連,他對諾貝爾點了點頭,稍許過了些;不過總地說,他們對他的眼神感到滿意。
大概侯爵說起於連所受的教育,客人中有一位就拿賀拉斯盤問他。“我正是談賀拉斯才在貝藏訟的主教面前獲得成功,”於連心想,“看起來,他們只知道這個作家。”從這財起,他的心踏實了。這個變化不難,因為他剛剛決定永不把德·拉莫爾小姐當做女人看。自打進了神學院,他就對男人作了最壞的打算,很難被他們嚇倒。如果餐廳不那麼豪華,他會完全鎮定自如的。然而,還是有兩面八尺高的鏡子令他肅然起敬,他不時地在裡面看見那個談賀拉斯的人。對一個外省人來說,那人的句子還不算太長。他有一雙漂亮眼睛,一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