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深包圍。
等我清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
迎娣呢?迎娣為什麼沒有來?
我走出門,校園裡空無一人。
我沿著走廊,徑直走到最裡面的房間門口。
上面的鎖已經鏽跡斑斑,我輕輕一抬,它就應聲而開。
推門進去。
只是一推門,卻彷彿時光流轉了十年。
那架破風琴靜靜的立在牆邊,我拂去上面的積塵,開啟琴蓋。
琴鍵潔白而安詳,黑鍵凝重而沉默。
我坐在那條破長凳上,試著踩了踩踏板。
踏板有節奏的呼吸起來,氣流已開始注入風箱,風琴可以歌唱了。
她來了,就站在我的身邊。
她的氣息冰冷而潮溼,帶著河水的氣味,像新鮮開啟的牡蠣。
我想,她或許可以坐下來,於是我停止彈奏,往凳子左邊移了移。
她於是坐下來。
她的身上籠罩著灰色的霧氣,頭髮溼淋淋的散落在肩膀上,面色灰白,但是柔和,我並不恐懼。
我示意她可以自己來彈奏,她蒼白的嘴唇抿了抿。
一隻手從她的衣袖中伸了出來,上面佈滿了水藻與貝類狀的物體,在她身手的瞬間,我能清晰的看到水珠的滴落。
她似乎在徵詢我的意見,她的頭低低的垂了下來,我想她是羞於伸出這樣古怪的手來。我微笑了,對她鼓勵的點點頭。她遲疑了一下,兩隻手都伸了出來。
開始她彈的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流暢起來。甚至,她彈的比我還要好。
我扭頭看看窗外,外面漆黑一片。
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房間,和這樣一個人坐在一起,我卻不覺得恐懼。雖然她的模樣可怖,但我卻覺得她身上的柔和能讓人忘記她的形象,反而想與她接近。
一曲又一曲,她似乎越來越放鬆。
我看見她手上的水藻逐漸褪去,溼氣也慢慢散去,面目也越來越清晰,雖然蒼白,但已經像個常人一般。
“我能讀懂你的信。”我第一次與她說話。
“我是個死人而已。”她輕描淡寫。
“我是不是也是死人了?”我突然對自己此刻的狀態感到懷疑。
“死人多了去了。”她不置可否。
這話讓我有些惱怒,這算什麼意思?
“我叫李陶,你叫林琳是吧?”我不想生氣,想多與她交流交流。
“你知道還問?”她的清淡只讓我覺得冷淡。
這鬼一樣的人!
不對,這人一樣的鬼!!
我心裡默唸著,覺得很沒有意思。一向認為自己很擅長與別人溝通的我,此時真有想一走了之的打算。
剛打定主意,她卻拉住了我,一股溼氣頓時傳到我身上。
“你敢走?”她的眼神凌厲起來,讓我不寒而慄!
我的腿像僵硬了一樣,恐懼開始蔓延。
“你不要走,天亮再走。”
“為什麼?”我不甘心。
“你可以走,我也可以後悔。”她放開我,站起來。
這話,沒頭沒腦,卻讓我心裡七上八下。
她轉過頭看著我,目光堅定,“從這裡到你的宿舍只有幾步路,你能走得過去,你就走吧。”
第四節 號哭的血肉
我打定主意,我必須回到自己的房間,我不想再跟這個怪脾氣的人呆在一起。我甚至覺得自己好笑,還以為自己瞭解她的寂寞,可以陪她說說話,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無法溝通的人,
還威脅我,難怪她做鬼都沒人陪!
我站起來,走到門邊。還沒來得及拉開門,門已經自己開了。
門外走廊裡一片漆黑,到我的房間不過只有幾米的距離,我走不過去?簡直是笑話。
我這樣安慰自己,心裡卻在嘀咕迎娣怎麼始終沒有出現。
深呼吸,放鬆!
回頭一下,她已經不見了。不只是她,而是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淹沒在黑暗之中。
我剛詫異自己剛才都可以看見這房間的一切,彷彿有燈光一般,而此時怎會突然陷入這樣的黑暗之中,就已經不由自主的踏出了房門。
“嚎——————”風,起了!
風從四面八方而來,呼嘯聲連綿不斷,像席捲的海浪一樣由遠而近。
在這風嘯聲裡,夾雜著齒齧的含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