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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的手,細緻的手。
那麼大,將我整個攏起來,好像我是個軟綿綿的小球。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就像答案就在嘴邊卻說不出來,這人的身份就在腦海中,卻想不起來。
只記得這嗓音。
溫暖的,家一般的嗓音。
他說:“黑木,你看那湖面上的水鳥,雛兒跟著父母親,雛兒長大了,又成了父母親。”
他說:“生的技能,就是這樣一代代傳下去,父親傳給兒子,兒子傳給孫子。”
他說:“有些東西是存留在靈魂的記憶中的,代代相傳,當你掌握前人的全部知識時,就會發現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就會明白這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樣……”
瑩鸀的光映入了我閉緊的雙眼,我緩緩睜開眼睛,感受著那溫熱的力量從掌心流過。
我的手按在龍身上,手中延伸出藍色的力量,並非魔力,也並非緋葉所用的那類。
全新的力量,代代而傳的,靈魂中蘊藏千萬年的真理與力量。
眼前的景象異常魔幻。藍色的力量自行運動著,圍著月暝畫著從未見過的法陣,無數石塊從背後城堡的方向飛來,在接觸到法陣的一剎那,紛紛轉化為各種金屬、寶石,甚至從未見過的物質,那些物質自行組合,成為造型奇異的魔器,又或自動排位,滑動到法陣的某個位置猛地停住,形成星斗般的圖案,閃著奇異的光,一明一滅,如同呼吸。
領主驚訝地看著我,他眼中映出他所看見的畫面:他身上的瑩鸀魔力從握著月暝的手如血液一般,源源不斷地輸入月暝的身體,那魔力抑制住了月暝身上的鸀光,那些飛散的鸀光像是被黏住了,開始慢慢凝聚回來,重新回到月暝體內,使得月暝周身像是鍍上了一層鸀色的透明的薄膜,光芒開始變強……
而月暝的嘴唇,從蒼白到開始有了血色。
這景象太奇異,連我自己也覺得應該詫異,卻不知為什麼,有一種從內心深處而來的平靜。
就像是,本該如此。
傳導與加固在同時進行著。
我忽然明白了,我之前感覺到的瓶頸是什麼。
並不是技術的瓶頸,也不是知識的缺失。
是本來蘊藏在身體裡的力量爆發的前兆。
就像火山冒出的煙,就像黎明前最黑的黑暗。
那是最後的一道阻攔,最強大的阻攔。
現在,它被突破了。
同時,我也看到了許多未曾見過的記憶。
跟清蘆在一起的記憶。
那些記憶裡,清蘆面容與現在無異,只是眼中並非茫茫一片,而是有著寵溺的神采。他比現在似乎年輕一些,因為,他的笑容和眼神讓他像一個人。
那些記憶裡,他抱著我,很大的手,粗糙而細緻,熟悉而陌生。
因為對嬰孩而言,那是粗糙的手,對魔器師而言,那是精細的手,對於嬰孩時的我而言,那是熟悉的手,對現在的我而言,那是極其陌生的手。
我記起從摩羅回來時,他在逆光中走向我,彎腰,摸了摸我的臉頰。
那時他的眼睛在陰影中,有種看不明,卻讓人心酸的感情。
然後我記起,我在一個懷抱中依依呀呀地說出的第一個詞,也記起抱著我的人在聽到這個詞後,驚喜的神情。
那時的清蘆那麼快樂。
因為他在看著的是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續。
那個兩個字的詞,有一樣的讀音,組成與單個字同樣的意思。
爸,爸。
法陣的光,暗下去。
月暝的睫毛,顫動,緩緩地睜開眼睛。
我覺得手很冷,茫然地望著前方。
魔王從後面抱住我。
可靠的懷抱,有些……像父親的懷抱。
他不斷在我耳邊輕聲重複著一句話,一遍又一遍,讓我快要流下淚來。
黑木,別怕。
別怕。
別怕。
在那些早已成為泡影的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句話,卻是帶著哽咽的。
兒子,別怕。
別怕,你行的。
——爸……爸?
——爸爸,你為什麼……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劇情總是出乎我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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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父親?
我有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