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語中竭力隱藏的落寞,如同雪花一般落在我心上,融化,留下溼漉漉的印記。
白翼抱起腿,將臉貼在膝蓋上,如同母體中的孩子。
“幾百萬年前,他創造了我,不久後他發現我。”
“他讓我叫他王兄。養育我,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長大,呼吸著,生活著,看著,聽著,感受著。當時我們在潘多拉,我當他是父親,是兄長,是最好的朋友。當時,我很快樂。”
“然而過了不到一萬年,他就發現我只有白翼小時候同他在一起的記憶,而且,還有那些他極力迴避的東西。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在血陣中看到魔王過去的記憶嗎?”他淡淡看著我,“因為我也在血陣裡,那些是我擁有的記憶。”
“魔王對弟弟的死充滿罪惡感,他認為那是他的錯。他的思念大部分是這樣的痛苦,於是,我就成了這樣的痛苦。”
“他選擇離開我。”
“在我成年時,他將我送給了那時的醫神,而後只是偶爾來看看我,但後來,也漸漸的不來了。所以我這次見到他,與上次已經間隔了一百萬年。我想應該是你提議讓他來,他明知道我在這裡但還是來了,也許是想起了,很久沒來看過我了。”
我聽著他淡淡的敘述,卻彷彿能看見他羽翼包裹中,身體的顫抖。我不想問,卻還是問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只是思念體的?”
“黑珍珠,”他勾起嘴角,一副有你的的樣子,“真敢問。”
我說:“抱歉。”
“沒,早就無所謂了。”
“從我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就知道。”他眸子垂了垂,掩住情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那時我就知道他總會離開我,就想,能拖一刻是一刻。”
我說:“可是,你看起來恨著魔王。”
“沒錯。”
“你還故意讓我誤會他。”
“沒錯。”
“為什麼?”
“沒什麼。”
我不解地看他。
“遊戲而已。”白翼展開動人心魄的笑容,如同月下盛開的紅蓮,“如今我喜好遊戲人生。”
“我與你家魔王曾有很深的羈絆,但早已過去。”
“我不在意自己如何出生,我只在意自己如何活下去。而現在……”
“我活得很好。”
瀟灑自由。
恣意盎然。
我看著白翼的側影,如是想。
那是一種風流。
“對了,送你樣東西吧。”
他忽然看向我,我剛想問是什麼,他就封住了我的嘴唇。
“唔……唔?!!!”
他蜻蜓點水一般,迅速退開,摸著嘴唇展開羽翼躍向半空,藍空中,陽光勾勒著他的每一片細羽,是極其好看地退場。
“再見,黑珍珠。”
我蹦起來,想揍他一拳或踹他一腳,奈何他翅膀一扇就飛出去老遠,在藍天中摸著嘴笑得像朵花。
“回來!不準跑!!!”
“捨不得我就來找我,”白翼回身,長髮飄揚在空中,魅惑得要死要活,“潘多拉,我等你。”
他、他他他他……!!!
“白翼你這個變態親人狂!下來,給我下來——!!!”
我看著他一直花枝亂顫地笑著,直到成為天邊的一點光。
茫茫天地間,終究只剩我一人。
我平心靜氣,這才意識到,白衣走了,我甚至忘了道別。
不過,我記得,曾有一個很漂亮的天使坐在這裡,靜靜地看著遠方,望見了記憶中的輝煌。
至於親人癖什麼的,好吧,我得承認,他真沒什麼別的意思,天使打招呼,都是用嘴。
…
魔王在傍晚時回到城堡,看上去同平時沒有不同,然而卻只對我笑了笑,就坐到了過去他對月獨酌的視窗,靜靜地望著太陽落山。
天使的靈魂們,都回歸天堂了。
我靜悄悄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發覺他的領口在戰鬥時破了一小片,還沒有補過,露出他修長優美的頸項和鎖骨,在緩緩染上的夜色中泛著幽幽地光,彷彿在招引著什麼。我喉嚨一干,嚇得趕緊在臉頰邊上扇風,提了根掃帚去打掃,想要把奇怪的想法從腦海中擠出去。
可打掃著打掃著,還是心不在焉地停了下來,坐在魔王的窗邊發呆,視野中忽然映出一個名字。
《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