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卻是沒接話,朝張居正一擺手,已經伏在桌上起不來了。
張居正搖晃著身體,又對著他一揖,看他仍然趴在桌子上,就用雙手對著下人們不停地畫著圈:“老史!叔大告辭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首輔大人休息哈,我回去了!”說完擺擺手,搖搖晃晃出了高府的大門。
聽到張居正出了府門,剛剛還癱軟在桌上的高拱迅速站了起來,雙手在下人遞過來的銅盆裡捧起水來,洗了把臉,接過毛巾擦乾,臉上頓時沒了醉鬼的模樣。
這時候再看他,象換了個人似的,臉也不紅了,舌頭也不捲了,吩咐下去:“去,替我請顧命大臣、禮部尚書高儀來,就說有要事相商!”下人應聲退下。
原來剛才高拱一直在裝醉,也虧他裝得出來。
這得需要多大的酒量和多高的演技!
……
高府外,轎伕抬著張居正在快步行走。這酒居然從下午一直喝到了晚上。
一彎下弦月如鉤,倒立天邊。空蕩蕩蕩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人。
看看逐漸走出高府的視線範圍了,張居正突然叫了一聲“停!”
走在最前面那位轎伕,就是昨天為他報官職的那位,其實是馮保派出保護的大內第一高手青龍。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
青龍悄悄靠近了轎子邊,低聲答應:“大人!”
張居正遞上一塊自己的牌子:“替我去請吏部左侍郎呂調陽到我的府上來,就說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是!”青龍應聲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遠處的巷道中。
張居正感嘆少主確實英明,主動討好高拱,能夠緩解很多矛盾。這一招既是投石問路,又是緩兵之計。
感嘆了一會兒,他慢慢把把右邊小窗戶的簾子開啟了,輕聲吟了一句詩:“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青雲端。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原來和高拱一樣,他其實也沒喝醉,除了佈置見呂侍郎,還饒有興致地賞月、吟詩。
這兩大高手其實都在裝醉,可是剛才喝下去的都是真酒。
逢場作戲,必須有實力,還得拼演技!
轎子很快到了自已的府上,張居正邁步入門,在管家遞過來的銅盆裡洗了把臉,接過毛巾的同時,輕聲喚道:“取筆墨紙硯來!”
不一會兒,他就快速寫好了一封信函,裝入一個小竹筒中,遞給門外四個人:“你們四個人回去吧,這幾天不用跟著我了,要不然,你們作為大內高手,不保護皇帝反而保護我,也不好,明天我自己的轎伕和衛士跟著就行了,另外,把這個交給馮大總管。”
看到四個人猶豫了一下,他輕輕捏起了鬍子,用著一種令人折服的微笑,使人難以抗拒:“快去吧,信函要儘快交給馮總管!”
四個人單膝跪地稱是,三躥兩跳,施展輕功,很快消失在了黑夜裡。
……
馮保一直緊張的在東宮院內踱步,他在等張居正的回話。可是,已經到晚上了,仍然沒有訊息,左等不來,右等還不來。
院外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種鳥叫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傳得很遠。
聽到這個叫聲,馮保馬上停住腳步,他的嘴裡也發出了相同的一種叫聲。
院牆外的四個人聽到發回的訊號,朝著他發出聲音的地方跑來,到了幾百米的地方停下。
一人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確定了一下距離。然後從同伴手裡接過一把硬弓,把張居正信函的小竹筒綁在箭頭上,猛地發出一箭!
馮保的腦後象長了眼睛一樣,看也不看,只用袖子一卷,就把那支箭收在手中,取下竹筒。
然後,他袍袖一張,身子快速掠起,迅速來到東宮正殿,把竹筒遞給了少主。
朱翊鈞開啟竹筒,拿出信箋,只見張居正的信函簡單而明義:“已同高拱繼續示好,但高拱仍然心存防範,而且似乎打算有所動作。”
不由得罵了一句:“這個高拱,真他媽不是省油的燈!”
想了一想,他招手讓馮保過來:“你告訴張居正,讓他別灰心,繼續示好,注意將計就計!”
“是!”馮保應聲走了。
……
張府內,青龍已經帶著吏部左侍郎呂調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