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唱罷我登場,上臺洗牌是家常便飯,世事無常,跟著誰都不靠譜,所以誰也不跟的申時行笑到了最後。當他的同學紛紛投身朝廷拼殺的時候,他卻始終呆在翰林院,先當修撰,再當左庶子。中間除了讀書寫檔案外,還主持過幾次講學(經筵),教過一個學生,叫做朱翊鈞,又稱萬曆。
俗語有云,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一晃十年過去,經過無數清洗,到萬曆元年,嘉靖四十一年的這撥人,衝在前面的,基本上都廢了。
就在此時,一個人站到了申時行的面前,對他說,跟著我走。
這一次,申時行不再沉默,他同意了。
因為這個人是張居正。
申時行很老實,但不傻。這十年裡,他一直在觀察,觀察最強大的勢力,最穩當的後臺,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此後他跟隨張居正,一路高歌猛進,幾年內就升到了副部級禮部侍郎,萬曆五年(1577),他又當上了吏部侍郎,一年後,他迎來了自己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
萬曆六年(1578),張居正的爹死了,雖說他已經獲准奪情,但也得回家埋老爹。為保證大權在握,他推舉年僅四十三歲的申時行進入內閣,任東閣大學士。
歷經十幾年的苦熬,申時行終於進入了大明帝國的最高決策層。
但是當他進入內閣後,他才發現,自己在這裡只起一個作用——湊數。
因為內閣的首輔是張居正,這位仁兄不但能力強,脾氣也大,平時飛揚跋扈,是不折不扣的猛人。
一般說來,在猛人的身邊,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當敵人,要麼當僕人。
申時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他很明白,像張居正這種狠角色,只喜歡一種人——聽話的人。
申時行夠意思,張居正也不含糊,三年之內,就把他提為吏部尚書兼建極殿大學士,少傅兼太子太傅(從一品)。
但在此時的內閣裡,申時行還只是個小字輩,張居正且不說,他前頭還有張四維、馬自強、呂調陽,一個個排過去,才能輪到他。距離那個最高的位置,依然是遙不可及。
申時行倒也無所謂,他已經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再等十年。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不用等十年,一年都不用。
萬曆十年(1582)張居正死了。
樹倒猢猻散。隱忍多年的張四維接班,開始反攻倒算,重新洗牌,局勢對申時行很不利,因為地球人都知道他是張居正的親信。
在這關鍵時刻,申時行第一次展現了他無與倫比的“混功”。
作為內閣大學士,大家彈劾張居正,他不說話;皇帝下詔剝奪張居正的職務,他不說話;抄張居正的家,他也不說話。
但不說話,不等於不管。
申時行是講義氣的,抄家抄出人命後,他立即上書,制止情況進一步惡化。還分了一套房子,十傾地,用來供養張居正的家屬。
此後,他又不動聲色地四處找人做工作,最終避免了張先生被人從墳裡刨出來示眾。
張四維明知申時行不地道,偏偏拿他沒辦法。因為此人辦事一向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任何把柄都抓不到。
但既然已接任首輔,收拾個把人應該也不太難,在張四維看來,他有很多時間。
然而事與願違,張首輔還沒來得及下手,就得到了一個訊息——他的父親死了。
死了爹,就得丁憂回家,張四維不願意。當然,不走倒也可以,奪情就行,但五年前張居正奪情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考慮到自己的實力遠不如張居正,且不想被人罵死,張四維毅然決定,回家蹲守。
三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此時,老資格的呂調陽和馬自強都走了,申時行奉命代理首輔,等張四維回來。
一晃兩年半過去了,眼看張先生就要功德圓滿,勝利出關,卻突然病倒了。病了還不算,兩個月後,竟然病死了。
上級都死光了,進入官場二十三年後,厚道的老好人申時行,終於超越了他的所有同學,走上了首輔的高位。
一個新的時代,將在他的手中開始。
【取勝之道】
就工作能力而言,申時行是十分卓越的,雖說比張居正還差那麼一截,但在他的時代,卻是最為傑出的牛人。
因為要當牛人,其實不難,只要比你牛的人死光了,你就是最牛的牛人。
就好比你上世紀三十年代和魯迅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