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道:“是。這幾日多是灩嬪、榮嬪、瑃嬪、珝嬪和瑛嬪幾位小主。”
話音未落,卻見儀元殿下立著一名宮裝女子,見我遠遠已經屈膝,“嬪妾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我仔細一看,卻是珝嬪。我見鳳鸞春恩車便停在她身後,不由問道:“夜黑風高的,你怎麼站在這裡?仔細吹壞了身子。”
珝嬪望一眼儀元殿,不無害怕地道:“嬪妾奉旨而來,不巧大殿下正在裡面,李公公說皇上正生氣呢,叫嬪妾先別上去。”
話音未落,已聽玄凌的聲音直貫入耳,“朕要你背魏徵的《諫太宗十思疏》,你背得倒是很流利,想是費了一番功夫;朕問你什麼是垂衣拱手而治,你也曉得是治政不費力。可朕問你太宗如何能做到垂衣拱手而治,你只曉得將這篇文章裡的死背與朕聽。唐太宗善於納諫,聽了魏徵這篇文章的諫言難道不是做到垂衣拱手而治的一種法子嗎?你只知死讀書,卻不曉得舉一反三,難道你在書房師傅也不曾講過太宗的德政?”
皇長子的聲音怯怯的,“《貞觀政要》已經講過了,母后也叫兒臣細細讀過。”
玄凌連連冷笑:“你師傅和你母后倒勤謹,你卻混賬憊懶,你五歲上書房,如今也十年多了,竟不知將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朕記得你前兩年還能將《貞觀政要》背出好些來,如今竟全渾忘了?虧得你師傅好耐性,若換做朕,在書房看你一天便能氣死!”
皇長子大約是跪下了,“父皇息怒!”
“息怒?朕倒是想息怒,是你不讓朕安生半刻!你是朕的長子,朕不求你建功立業為君父分憂,但求你能為你幾個幼弟做個讀書的榜樣,好讓朕少操心些!你卻偏偏做出這許多不成器的樣子來!”
風大,玄凌的聲音遠遠傳下,連他倒映在窗上的影子也隱約有些怒氣蓬盛。珝嬪入宮未久,不曾見過玄凌盛怒之景,不覺有些瑟縮,惶然地看著我。我微微一笑,“皇上是天子,自然不似王爺這般隨和無拘。”
珝嬪溫婉一笑,“王爺還沒有孩子,他日若有,愛子情切起來只怕比皇上還要管教得緊呢。”
我聞得“孩子”兩字,心頭突地一跳,臉上熱辣辣的,連寒風撲面也不自覺,再抬頭時,已見皇長子滿面頹喪地蹩了出來。玄凌的怒喝猶被風聲拖出長長的尾音,“這三天好好把這文章讀通,再不知文義,便不要來見朕!”
皇長子見了我與珝嬪,不免滿面通紅,忙低頭拱手道:“淑母妃好,珝母妃好。”
珝嬪與皇長子年齡相仿,受他如此之禮不禁紅了臉,怯怯退開兩步。我笑道:“你雖年輕,但長幼之序擱在那裡,受皇長子一禮也無妨。”珝嬪這才安心受禮,我道:“你也等了許久,趕緊進去吧。皇上正在氣頭上,謹記言語溫柔。”
珝嬪點一點頭,忙進去了。
我瞧著予漓,他已是十六七的少年了,因養在皇后膝下,言行皆被調教得十分守禮。他的長相本不俗氣,一襲藍狐滾邊黑色裘袍華色出眾,更添他天潢貴胄之氣度。然而他自幼被約束甚嚴,不免神色拘謹,眸中亦無半分熠熠神采,此時此刻,更多了幾分頹喪之色。我伸手撣一撣他肩上的風毛,好言安慰道:“你父皇在氣頭上,難免話說得重些,你別往心裡去。父子終究是父子,過兩日又好了。”
予漓低聲答道:“是。多謝淑母妃關懷。”
我溫和道:“天色已晚,你還要出宮回王府,夜路難行,趕緊回去吧。”
他愈加低頭,幾乎要將臉埋進衣服裡:“母后還在宮裡等著問我的功課。”
我微微吃驚,“已經這麼晚了,明日你什麼時辰起來上書房?”
“寅時三刻。”
我驚覺,“寅時三刻?天還墨黑,你每日只睡這幾個時辰嗎?”
“母后常說笨鳥先飛,我比不得別人聰明,便要比別人勤奮,所以要日夜苦讀。”
我嘆息道:“皇后希望你爭氣是不錯,可你也該愛惜自己的身子。”我笑看他,“聽你父皇說已經在給你物色王妃了,早日成家立業,有人照顧你也好。”
予漓聞言並無喜色,“母后說兒臣年紀還小,讀書要緊,不要兒女情長分了心愈加叫父皇生氣。”
我只得道:“皇后養育你辛苦,你且聽她的吧。”
我轉身待走,卻聽予漓低低喚我:“淑母妃請留步。”
我溫言道:“還有什麼事?”
他抬頭,眸中有懇切的溫意,“聽聞母妃得享哀榮是淑母妃的好意,兒臣未能親自登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