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飾不住的得意盪漾在那聲音裡,“好好感謝我給你選擇的機會——或者我帶走這女孩,讓她延續我的血脈;或者我吃掉你手裡的男孩,用他的魂魄讓我重新沉眠!”
“我犯下的錯我一人承擔,和這兩個孩子無關!”
“當然是你的錯!如果你不打斷我的沉眠,破壞時間封印,我就不會一步步走向死滅!”那聲音尖銳地震響著,“你以一個燃犀為代價喚醒我,現在是兌現的時候了。本來你也可以的,訥言,可惜你身上散發著人類貪婪與狡詐的味道,讓我噁心!”
“狡詐……和貪婪嗎?”祖父的語氣剎那間變了,隨之變幻的還有此刻的表情,嘴角沁出的凜冽笑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陌生而冷酷,“我的確貪婪,否則就不會不惜觸犯禁忌也要把你喚醒;但這兩個孩子永遠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我絕不會把他們交給你!”
“人類?燃犀是介與人類與我們族群之間的特殊體,跨過那個界限只需小小一步……”
“要不要跨出這一步,必須由這兩個孩子自己選擇,誰也沒權替他們決定!”祖父瞳孔中淡淡的輝映出鋒刃似的微光,犀利的眼神深切地凝望向我,祖父此刻聲音是如此慈祥溫和,卻又如此不容辯駁:“乖孩子,閉上眼睛……”
當時的我根本無法理解這句話裡的深意,但我本能的恐懼著什麼,閉上眼睛後又害怕地將眼睛睜大,面對的是我從未見過也不敢想象的畫面……
氣流的呼嘯聲在我耳中湧動著,翻卷成洶湧澎湃的海浪,向四周無限快速擴充套件開去……我甚至可以聽出那是濁油般的霧障被撕裂時發出的淒厲呼號。
“你瘋了嗎!這樣做你和我,甚至這兩個孩子都會……”強大的氣浪吹散著,吞噬著那個聲音。
與對方明顯的驚惶截然相反,祖父的聲音澄明而通透:“我別無選擇。”
束縛的力量瞬間鬆動了,雖然我依舊懸停在空,但存在感已點點滴滴灌回僵硬的手腳。那個聲音不再執著糾纏,而是自嘲般的冷笑起來:“算你狠,訥言!沒關係我可以等。但是給我聽好——這對姐弟中無論哪個,一旦跨出‘那一步’,我就會來帶走屬於我的東西。”
剎那間,身體再度取回了久違的自由。我連忙奮力向祖父伸出手,但四肢卻被某種執拗的力量牽拉著,就像操偶師手中的提線木偶般身不由己。
“為什麼還不放開她,你還想怎樣!”隨著祖父憤怒的呼喊,燭陰的卍字再一次煊赫起它的光芒。
那聲音卻絲毫不為所動,回敬以斬釘截鐵的決絕:“所謂的規矩你不會不明白吧,訥言,既然得到獵物就不能空手回去!”
祖父的沉默讓疾風息止下來,片刻後傳來他近乎嘆息的低喃:“原來如此:一物換一物永遠是我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之間的鐵則。你這次的獵物是一個魂魄,所以我用自己來替她;可是除了我之外,你再不能對這個家裡任何人出手……”
對方的嘲笑裡飽含著某種近乎潔癖的誠實:“我只要屬於我的東西。貪得無厭的,只有人類而已。”
誰親眼看見過人類化為碎片呢?在那麼近的地方,是自己的家人……
電光石火間,卍字那四道燭陰的巨臂驟然向中心收縮,瞬間化為一道噴射的光流消失無跡。就在咫尺外,我眼睜睜的看著祖父身軀像被搓揉的麵塑般扭曲,隨即在拉扯的巨力中一分為二:濁重的和透明的形影彼此分裂開來,就像留戀著什麼似的,透明之影回頭朝濁重之形投去難以言喻的一瞥,隨即如豔陽照徹的朝霧般隱去,與此同時,被留下的軀殼形體就像風化的泥塑那樣,瞬間崩裂為千萬片,旋轉著四下飄散……
恐懼已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我不顧一切的掙扎起來,拉扯間右手猛地一輕,就像拽斷了那看不見的提線,還有殘絲纏繞在我的手心。隨著吃痛的短促吸氣聲,牽制著我的無形繩索頓時撤開。跌墜的失重感一掠而過,雙腳早已踩在堅實的地面上,不等站穩我就朝祖父的方向跑去,但那裡已再也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就在邁出第一步的瞬間,眼前的黑暗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掛在我家廊簷上的紅燈籠一個接一個的亮起,陸續排到我眼前。暖洋洋的光芒照出一道頎長的身影——那是祖父站在燈影下,堂弟蜷伏在他那寬闊的懷抱裡睡得正香。
剛剛……是做夢嗎?祖父明明已經在我眼前化為碎片了啊!
我茫然的仰起頭,看著他像往日一樣微笑著踱過來,輕輕掰開我緊握的右手,霎時間,虹一般的光華氤氳而起,我驚訝的發現掌心躺著幾枚透明的薄片,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