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已經討論過所有“這個霧越邸有第六個人”的可能性,至於這個人是誰,除了名望提出來的意見之外,沒有人有其他意見。“禁閉室瘋子”這一揣測,雖然有點不切實際,但是,在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中,還是造成了很大的震撼。我想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樣,眼睛盯著天花板,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跟昨天晚上一樣,大家在9點半左右解散,各自回到房間。
槍中叮嚀大家,睡覺時一定要把房間裡的門閂拉上,大家都用力點了點頭。
19
“我做了這個表。”
晚上10點,我依約來到槍中房間,槍中把他用四張報告紙做成的表拿給我看。他在這個表中,把這個家所有人(已經知道的人)的不在場證明,以及可能殺死榊的動機等,做了一個整理。
“做成表後,不在場證明一目瞭然,可是,動機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來。我做過各種探討,可是,都不足以構成殺死一個人的動機。”槍中把書桌前的椅子讓給我,自己坐在床邊,低聲說,“我是不是還有什麼疏漏,是不是有什麼隱藏的動機……”
我一邊漠然聽著槍中的話,一邊想著,旁人可能那麼容易瞭解一個人的殺人動機嗎?可以判斷出這個動機夠充足還是不足嗎?我總覺得,動機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可是,畢竟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是一個人的“心”。這種東西,除了本人之外,沒有人可以看得清楚。
“對了,”我把表還給槍中,提出散落在腦海中的疑問之一,緩緩問他,“你還是那麼在意名字的事嗎?我們在談論白秋的事時,你讓我有這種感覺。”
“啊,嗯,”他接過一覽表,丟在床上,低聲回答說,“是啊,我確實很在意。”
“因為在這個屋子裡發現了跟我們同名的東西,你認為那些東西的暗示,可能以某種形態跟案件扯上關係嗎?”
“好難回答的問題,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很在意。”
“的場說這個家是會映出來訪者未來的鏡子,對這句話你相信多少?”
“這也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大概是累了,槍中用手指按著兩邊眼瞼,“基本上,我認為自己是個很難逃出近代科學精神的奴隸。以我的立場,應該要否定超科學現象或神秘主義思想。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對我的信仰依託十分懷疑。”他的視線落在我臉上,“你知道Paradigm(典型)這個字吧?”
“嗯,大概知道。”
“‘科學家們共同運用的概念圖示,或模式、理論、用具、應用的總體’是科學史家托馬斯·奎恩在《科學革命構造》一書中提倡的概念。不只是自然科學,在社會科學、人文科學上,研究者也都不能脫離當代的代表典範。也有整個框框大轉變的例子,譬如天動說被地動說給取代了,還有從牛頓力學轉為相對性理論,再轉為量子力學:這就稱為Paradigm Shift(典型轉移)。
“這個詞不只應用在科學領域中,整個架構也沿用到我們的世界觀、意識、日常生活模式中;這種情形就稱為Meta…Paradigin(轉變典型)。”槍中停頓一下,又把手指按在眼瞼上,“總之,我們常常透過代表這個時代或社會的某種Paradigm來看事物或思考一不對,應該說是被養成了這種習慣,不過這也是難免的事。而從近代以後到現在的Paradigm,就是所謂的近代科學精神——機械論世界觀、要素還原主義。我們會以所謂‘正確’的價值為前提,依據‘科學性’、‘客觀性’、‘理論性’、‘合理性’……等各種言辭或概念來掌握事物或思考事物。例如歐紀斯特·迪龐、夏洛克·福爾摩斯、厄里拉·古恩等,活躍在古典推理小說中的偵探,都是典型的例子。像‘客觀性’這個東西,早就被理論物理學給否決了,可是,並沒有因此動搖了一般人的世界觀、價值觀。”
“‘客觀性’被否決了嗎?”
“對,因為海森堡德國物理學家所提出的不確定性原理,而召開了有名的索爾維會議……啊,不要講得太深奧了。總之,就是說觀測時,一定要有身為觀測主體的‘我’存在。所以,重要的不是身為客體的存在,而是主體跟客體之間的互動。說得更仔細一點,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根本就是我們自己所體認到的結構。
“這當然關係到粒子這種極小的世界,但是,其他學問領域也都緊跟著這樣的思考方向,驅使Paradigm往同樣的方向前進;例如相互作用論、解釋主義等方向。”
我聽得有點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