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相親全都緊張的站了起來,只有坐在主座上的黃天霸,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低頭喝著米酒。
那幾個官差走到院子中央,展開了一張黃紙,大聲道:“你們都聽清楚,州府新下的公文,從今天起,每戶每月按人頭,增收一錢銀子的人頭稅,按季徵收,不得延誤。”
“什麼,人頭稅?!”
“一錢銀子?!”
院子裡頓時哄的一聲炸響了,所有人全都震驚不已,立刻鬧了起來:
“這怎麼行啊?一錢銀子的人頭稅,我們還活不活了?”
“就是,前幾天才剛剛減了稅賦,怎麼現在又加上去,皇帝怎麼朝令夕改啊?”
“太不把我們當人了!”
小小的院子裡頓時吵吵嚷嚷,人聲鼎沸,好像煮開了的湯鍋一樣,而我聽到他們頒下的命令,心裡也揪了一下,看了看劉三兒,又看向了坐在主座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的劉大媽,還有完全不知所以的殷皇后。
人頭稅,就是按照每家每戶有多少人徵收稅款,這種稅賦非常的沉重,尤其對於勞力不多的家庭而言,幾乎是會將人壓垮的大山。
劉三兒濃黑的眉毛也緊緊的皺了起來。
周圍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其中那個白髮蒼蒼的村長顫巍巍的站起來,走到官差的面前,說道:“幾位官爺,怎麼突然又要收這麼重的稅?前幾天才剛剛減了稅賦,說是讓南方百姓休養生息,可現在——”
“你們知道什麼?”那官差不悅的道:“北方在打仗,知道嗎?打仗難道不用糧草,不鑄兵器,你不能讓兄弟們上陣空手奪白刃啊!”
“這——可也用不了——”
“廢話少說!”
那官差不耐煩的一揮手,道:“這是州府的公文,皇上的旨意,你們以為說改就能改的?”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
“記著,每個月初五,把稅錢銀子準備好,這是皇命,要是延誤了北方的戰事,那是殺頭的罪!”
那幾個官差說完,又走到了劉三兒面前,看了看我,笑嘻嘻的說道:“三兒,娶媳婦啦,恭喜恭喜啊!”
劉三兒臉色陰鬱,但還是笑著拱了拱手:“客氣了。”
那幾個人說著笑著,從桌上抓了一大把花生和果子,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上了馬,揚塵而去。
剩下院子裡原本歡快的氣氛,這個時候也有些沉重了起來。
每人每月一錢的人頭稅,也許比起之前的沉重稅賦不算什麼,可剛剛才減免了三成讓眾人歡欣鼓舞,現在立刻又加上人頭稅,難免讓人心裡有些不快。尤其是我們家,四個人靠著劉三兒一雙手……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抓緊了他的胳膊,憂愁的看著他。
劉三兒的眉宇間也染上了一絲煩惱,但轉頭看著我,還是笑了笑,說道:“沒事的,也不算太重。”
“可是——”家裡不僅有了我,還有殷皇后,四張嘴一雙手,這樣真的會累壞他的。
他拍拍我的手,做出了一個堅強的笑容:“過去那麼重的稅,咱們不也扛過來了嘛。”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不管我們怎麼說,怎麼做,皇命已經下了,再怎麼說,怎麼做也沒有意義,因為那是皇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句話,就能讓人生,讓人死。
比起之前在他手裡經歷的,現在這些,也真的不值一提。
心裡不由的苦笑了一下——這個“賀禮”,來的還真是時候。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了黃天霸。
原以為他會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可他卻一直平靜的坐在桌前,端著一碗米酒細細的喝著。他的身份曾經是江南的無冕之王,也不知喝過多少的瓊漿玉液,山野米酒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麼佳釀,可他卻喝得很慢,細細的品著,全副的心思都落在了眼前的那一碗琥珀光裡。
我心裡暗暗的一動——為什麼他,會如此平靜?
來不及細想,劉三兒已經走回院子中央,對大家說道:“開席了,上菜吧!”
雖然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弄得心裡不安,但到底今天還是我們新婚的好日子,廚娘們接連將酒肉端上來,濃香的氣味稍微讓大家開心了一些,也有幾個年輕人大聲道:“有酒就喝,怕什麼。咱們有一雙手,還愁什麼哪!”
“就是,喝酒!”
老百姓似乎就是有這樣的韌性,風霜雪雨,苛捐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