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之際,自始至終他就一直讓大狠暗地裡觀察雲家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惜臨陣調理幾支天陽的兵力,此舉無非是要儘量免去雲家和天陽他們的正面衝突。
可雲家畢竟是皇剛天浩的主要勢力,雙方之戰必然首當其衝,即便少了刀門,還是有數不清的仇家等著上門尋仇,一切就怪他們自己多行不義,咎由自取,而非他不願出手相救。
再怎麼仁慈也該有限度,家仇當前,豈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原則?何況他也因臨時撤兵之事,和天陽有些嫌隙,這些,婦人之仁的她又豈會明白?
“好……”心田湧上一陣酸楚,雲若雪壓下微哽的嗓音,淡聲應諾。
她並非介意晚兩天知道雲家的訊息,她只是介意自己又一次被他屏除在外。
“乖,聽話,別胡思亂想。”
“嗯!”雲若雪緊咬著唇,輕點了一下頭,確定聲音不會讓他聽出哽咽,才藉口說道:“天哥,我、我累了,想歇息。”
身後的男人良久沒有動靜,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再開口時,沉穩的男聲已起。
“好,你好好歇著,我順便過去大廳一趟,待會差人送來的安神藥記得喝下。”
刀戒天起身下床,不甚放心的又看了一眼閉眼假寐的雲若雪,然後收回幽深的目光,轉身離去,而眉宇間緊蹙的痕跡,一直沒有淡去。
房門掩上的那刻,房內,床榻上的人兒壓抑許久的淚水終於潰堤;而房外,靠著門扉而立的男人,只是繃著臉,雙手緊握盛拳,剋制自己轉身入房的衝動。
他隱忍著什麼都不做,放縱自己的鐵石心腸無情的傷害她,直至房內的低泣聲逐漸隱沒,才舉步離去——他沒有錯,沒有。
寒冬臘月,窗外雪花紛飛,層層堆疊的藹藹白雪,將天地鋪灑成一片銀白。
廂房內,窗邊和椅榻邊放著幾盆炭火,烘得一室溫暖,不帶絲毫寒意。
身著一襲雪白皮草的雲若雪,坐在窗邊的橫榻上,笑臉恬靜,專心做著手上的針線活兒,獨享著難得的安靜與空閒。
懷孕四個多月,她隱約感受得到胎動了,這期間倒沒什麼害喜孕吐的症狀,就是嗜睡了點,連吃也沒見多多少,四肢依舊是纖細偏瘦。
因此這陣子,時常可見莫大娘、刀戒天、商蓮笙、香菱等人,不是追著她喂藥灌湯,就是要她吃這吃那的。好比今兒個,她就是讓香菱嘮叨得煩了,便藉口說要自己一人在房裡靜一靜,吩咐誰也別進來打擾,才得以偷得半日閒,耳根子清靜不少。大夥兒的關心她明白,只是心裡總悶著口氣,讓她食不下咽,沒胃口罷了。
想起那回夫妻在房裡爭執不歡而散後,即便後來日子仍舊恩愛,可本質裡彷彿有些什麼不同了。
她知道,他們的關係只是維持在虛假的平衡點上,如履薄冰。
雲家,似乎成了一個禁忌,恐怕一旦揭開,眼前這片幸福光景就會灰飛煙滅。
繼父自縊死了、碧瑤姐下落不明、雲家破產,連雲家大宅也讓人給燒了,這些都是他事後告訴她的,而她知道時已經無所謂了,沒特別的感觸,僅是平靜看待。
因為她知道,心底最深處那份叫做“信任”的情感,正一點一滴被磨逝。
驀地,對面窗子讓人以石子彈開,大敞的兩片窗扇被風吹得啪啪作響,頓時冷風呼呼灌進,讓房裡溫度驟降,拉回雲若雪飄遠的心思。
“誰?”她攏緊身上皮革,起身來到敞開的窗扇邊,“香菱,是你嗎?”
“若雪小姐。”平穩的男音響起,行蹤如鬼魅般的黑衣刺客出現在雲若雪身後。
“啊,你、你是誰?你要做什麼?”轉身瞪著無聲闖入房內的男子,她緊張的更往視窗挨近,雙眼不時瞄看四周,盤算該從何處逃跑。
“若雪小姐你不必緊張,在下並無惡意。”男子躬身作揖,口氣恭敬。
“你究竟是何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在下乃大小姐身邊的護衛邢無命。”
碧瑤姐!?得知對方是雲碧瑤的屬下,她暗自鬆了口氣,接著關心的問道:“你可知碧瑤姐她現在怎樣了?”
雖然和雲碧瑤之間毫無姐妹之情,但她到底是雲家僅剩的血脈,至少要確定她還安然活著,她才無愧對孃親的諾言。
邢無命細長好看的眼眸斂下,隱約閃過一絲陰鬱,有著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心思。
“她沒事,只是……”入了魔而已。
雲家驟變那夜,逃難之中的雲碧瑤身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