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澈的感知到,有東西觸碰到骨骼,輕微的摩擦。
尖銳的疼痛合著地面的冰冷。她突然想,是不是連同那一整晚的糾纏都是假的?
一直到陽光明媚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投射進眼睛的時候,安藍才痛苦地閉上眼。她實在是太累了,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現在眼皮沉重地根本無力清醒。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僅餘的力氣,只是接通,然後說,“救我!”
她甚至不清楚她為什麼要那麼說。她還不知道打給她的人是誰。只是愈發模糊的意識彷彿看見滿眼的紅。
那紅妖豔的灼傷了她的眼。
江哲瀚氣喘吁吁地趕到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門虛掩著,而她靠著沙發似是睡了,又像是眯著眼。地上一大片的殷紅,江哲瀚險些踉蹌著跌倒。
他抱起她棉花一樣溫軟的身體。注意到她膝蓋裡隱隱露出來的玻璃渣子。心裡鈍痛的觸感讓他想要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卻又害怕一不小心會弄疼了她。
她的身體在他懷抱裡,若有似無,像是擁抱了空氣。
安藍清醒地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江哲瀚坐在她的病床邊微微瞌睡。可是又拼命的想讓自己清醒。她看見他的那一刻,忽然就想起自己也曾經這樣告誡自己,不準睡,不準睡!
怕自己瞌睡的時間錯過了他的敲門聲。然後,他跌撞著去了別處。
安藍的眼眶瞬時就變得潮溼了。江哲瀚看見她醒過來,頂著熊貓眼就一溜煙跑了出去,轉眼就將醫生叫了過來。
直到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眼前出現,安藍才準確的認定自己確實是出現在醫院裡,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可以被忽略不計的身體疼痛,讓她天真的想,都是假的。可是,都是真的。
“好了,沒事了!”醫生檢查了一下她的情形,轉而對著江哲瀚叮囑道:“以後可別這麼魯莽了,要不是送來的及時,她身體裡的血可就流盡了!”
“麻煩您了醫生!”江哲瀚幾乎是嚇得蒼白的臉頰,長長地出一口氣。
安藍靜靜地看著他。是他送她來的。那麼那個電話?
“我記得你打電話找我……”她的聲音依然微弱。江哲瀚微微蹙眉,該怎麼告訴她,一度她的生命垂危,甚至,那塊玻璃渣子在她膝蓋裡扎的太深,而且停留的時間太久。即使醫生已經完整的取了出來,卻不能保證殘餘的碎末會不會影響到日後她的行走?
“沒什麼。”江哲瀚走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將它們放在自己的手心。細細地暖和。“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早安。”
他的聲音溫和有力。安藍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瞬時就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了。彷彿所有的委屈終於得到宣洩一般暢快。
他是一個陽光一樣的男人,可以那麼美好的照耀她昏暗無光的生命。他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她毫無防備的流淚。那是她的極致脆弱。
安藍瞥見透明的玻璃窗一閃而過的身影。以為是探訪的病人家屬,沒放在心上。儘管,她還是希望守在身邊的人是言希。
直到下午安藍才反應遲鈍的想起昏倒前膝蓋的刺痛。伸手就要觸控時,還是被江哲瀚阻止。
“怎麼了?”她迷茫的望著他。即使受傷,也不該是他那樣謹慎地樣子。好像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性命垂危一樣。
“沒事沒事!”江哲瀚趕忙按住她的手,“醫生說,你剛做完手術,還需要休養幾天。這幾天,儘量不要觸動到傷口,以免發炎。”
可是,她的直覺向來很準。她絕望的時間太久,那個時候甚至想會不會直接死去?所以,這條腿,是不是廢了,她還是想要搞清楚。
安藍掙扎著就要起身,仍是觸動到膝蓋。麻醉的藥性退卻,安藍疼痛的緊緊地揪住眉心。江哲瀚想要握住她的手,卻是望見她用力地抓著被單,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很痛嗎?”江哲瀚心疼的握住她的肩膀,想要迎她入懷,卻是明顯地看見她的推拒。稍愣,尷尬的退後一些,忍不住輕聲責怪,“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還是說……”
“什麼?”安藍單手拂去額頭上的虛汗。隱隱的刺痛感還在腿上蔓延,如此只能忍耐著。不過也好,疼痛會讓她忘記一些別的東西。
他的話明明就在吞吐之間,可是那猶疑,安藍幾乎看得分明。“你以為我是輕生?”安藍抿抿乾澀的嘴唇,失笑的望著他。
她與人說話向來喜歡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那裡面有最清澈最無法掩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