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片劃落眼前的狹長竹葉,他又一次失去了嚴武的蹤跡。額前一滴汗珠落下,他斷然運勁於雙手,強行止住旋轉,想停止激起竹葉再度迷住自己的眼睛。
這時,黃褐和淡青之中忽然出現一抹驚豔的血紅,匿於竹幹之上的嚴武等在這時出手了。
血咆既出,鍾馗不敢怠慢,斬鐵全力上揚,將血咆的紅色止於黑色劍脊處,然而這並非說鍾馗未落下風,這一刀居然將身材魁偉的鐘馗連同龐大的斬鐵一起擊退。
雙方恰好回到了戰前的位置。所不同的是,漫天的竹葉在連續的激盪下漸漸散開,兩人身邊如同開始飄起葉雨。
竹葉翻飛,嚴武右手持刀,挺身而立,流動著紅色異樣光華的寶刀血咆斜指地面。
鍾馗長長的呼了口氣,然後將斬鐵放下,然後伸手入懷,取出一隻顏色與斬鐵一樣漆黑的護腕套在左手。接著趙守誠等人看見了讓他們難以相信的一幕——
鍾馗將布衣的袖口撕去,閉上眼,開始急促地呼吸,額角臉頰滲出千百點豆大的汗珠,然後在趙守誠等人的眼光中他的人就整個的變大起來。
那其實只是種錯覺,因為鍾馗裸露在布衣之外的肌肉開始膨脹,血脈齎張,青筋暴起,而髮帶居然也被直立起來的沖天亂髮撐開,顯得更加高大。面部的落腮鬍亦是重重交錯,加上因為用力而略顯扭曲的臉,使得鍾馗猶如惡鬼一般猙獰可怕。
嚴麗娘只覺得毛骨悚然,在她看來,即使在初春的暖陽下,也無法令眼前一幕讓人好過點。陽光從鍾馗身後射來,使他面部的微細絨毛都清晰可見,更顯可怖。
鍾馗停止那粗聲粗氣的急促喘息,彎腰單手提起八尺長的巨劍斬鐵,平舉及肩,指向嚴武。嚴武迎風而立,面無表情,但他心中震駭,不比趙守誠等人來得輕。兩年前與益洲斬殺百餘馬賊之時,鍾馗根本就沒有使出這樣的招式,但他寧願相信這是鍾馗在益洲一役後所修習,因為他也非當日之嚴武了。
鍾馗平舉著數百斤斬鐵居然紋絲不動;嚴武卻象是拿不住手中的寶刀,血咆指著地面。二人這會都是直直的站著,誰都沒有先出手的意思。
等。
等等。
等等等。
風再起,東風捲著細葉穿過對峙的二人。
鍾馗的眼睛眯了一下。
嚴武的刀馬上轉了一下。
血咆將鍾馗身後的陽光映成血紅色刀光,射向鍾馗的雙目。鍾馗回劍,以寬闊的劍脊擋住這下攝人眼目的色彩,接著後躍避過嚴武藏在這色彩之後的一刀。二人之間保持著丈許距離,鍾馗單手輕鬆駕馭著手中巨大的斬鐵,速度之快,便是快劍高手如江南越女門的高手到此也會暗暗驚訝。嚴武被逼退在鍾馗的劍光之外,陷入了苦戰,而更為要命的是,鍾馗始終乃曲著肘關節使劍,這便是說,他若是後退,鍾馗只需伸直手臂,斬鐵雖然無鋒,但憑著那強大的衝擊力及鍾馗此刻所顯現的鬼神一般的怪力,他必定得當場吐血。
原來鍾馗假意被沙塵迷眼,引自己出手,他心中懊惱:竹林之中怎麼會有那麼多沙塵?
但此刻悔之已晚。
鍾馗非常滿意自己的“困龍訣”所帶來的效果,這雖只是自己所練習的真正斬龍訣的附屬招式,但他從未想到會在這場本來只是切磋的較量中用出此招。嚴武刀伐已勝於益洲之時,只是自己也已然不是那個鍾馗了。
該拿出真傢伙了吧,嚴武,你的哥舒刀呢?
※※※
刀即是道,刀道即人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刀。
嚴武苦擋著斬鐵那既快又沉的劍尖,身為大唐三大軍神中最深不可測的刀帥哥舒翰的親傳弟子,唐軍中青年一輩少數幾個的頂極高手的他,始終記著哥舒翰的這句話。世人只知哥叔刀世間無匹,卻不知嚴武每日除了進行比一般軍士更加艱難的操練之外,哥舒翰就只有每天冷眼看著他劈出一萬八千二百八十四次刀,而後在幾乎虛脫的他面前丟下這句話。
哥舒刀,其實只不過是哥舒翰的專屬刀法,何人能習得?
嚴武的刀法乃是“嚴刀”!
嚴武猛的將刀尖砍上斬鐵的劍脊,但鍾馗的劍卻不見搖晃,繼續刺向嚴武。嚴武毫不退讓左手壓著血咆的背部順著劍脊直向下滑。兩件神兵急速摩擦,火花飛濺之際,嚴武已到鍾馗近身。此時斬鐵無法回救,血咆直劈向鍾馗。鍾馗本能地舉左手格擋。旁邊幾人心道不好,好好的比試居然演變成這樣,眼見鍾馗之手不保。
只聽“當”的一聲,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