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而外,被劍氣緩慢而無情地絞爛,碾碎。
與鮮血一同飛出的,還有骨肉。
比血肉齊飛更讓人悚然而驚的,是那一劍,已經突破了那一分的距離。
劍尖已經抵在了風雪銀城城主的眉心。
只要這一劍遞出。
無論受劍之人的修為有多強大,肉身有多堅韌,都無濟於事。
而在這被放緩了無數倍的一秒鐘內,風雪銀城城主頭頂的三尺範圍隱約有所波動。
不再是風雪的寒意。
而是來自虛空的莫名波動。
像是琴絃被撥弄,或者絲線被扯斷。
紅衣兒雙手持劍柄遞出最後一劍的姿態,在黑龍白鳳,以及燃燃升起的生機火焰映照之下,凝固成靜止的絕美畫面。
風雪銀城城主的唇形緩慢傾吐。
三個字。
“太虛相。”
那道無名的波動降臨下來——
如同時間被偷取了一剎那,僅僅是一剎那,也只有一剎那而已。
沒有一秒,絕對沒有一秒。
因為那一柄劍,不需要一秒,就能刺穿他的眉心。
所以只有一剎那——
兩人原本對立的身形,發生了極度緩慢的相對挪動。
那柄劍停滯在半空之中,劍尖已經帶起了一蓬帶著北地寒意的滾燙鮮血,那是屬於北原聖地之主的眉心鮮血。
而銀白色大麾包裹的男人拼盡全力想後挪動,可笑之前居高臨下的高大身形,在這一劍之下,居然顯得如此的笨拙緩慢。
他之前極為自負的伸出右手五指,握住了這柄劍的劍鋒。
甚至更加自負的前探身形,伸出了左手,已經覆在了眼前紅衣女子的頭頂之上。
於是他的姿勢,倒向了那一柄劍。
而這一柄劍,如今刺向了自己。
在這短暫的一剎那,風雪銀城城主終於意識到了這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他已經來不及後撤!
一剎那太短,如果他謹慎保持著距離,現在還有機會全身而退。
太晚了——
他拼命後挪,卻發現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面色開始由陰沉開始變化。
這一劍,真的遞了出來!
而這一劍,真的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於是他的瞳孔之中出現了一抹本不該有的色彩。
這是一道很複雜的色彩,包含著驚恐,失措,憤怒,茫然。。。。。。
在短暫的這一剎那,紅衣兒一直緊盯著眼前披著銀色大麾的男人。
她看清了那個男人眼中的一切。
再加上她的那一劍,與風雪銀城城主的眉心只有毫釐之差,所以她能夠感受到那種恐懼,那種不安,那種憤怒。
一切種種。
所以在如此短暫的電光火石之間,遞出最後一劍的紅衣兒只是微惘而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聖地主人,也有會這些情緒的嗎?
原來,他與那曾經敲打風雪銀城大門的兩個卑微男人,也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啊。。。。。。
所以。。。。。。憑什麼呢?
憑什麼就可以肆意而妄為,憑什麼就可以居高臨下,憑什麼就可以笑他人不知所畏?
眾生皆平等,劍者鳴不平。
極短暫的時間之內,那個男人拼命向後挪移了一公分。
那虛空之中幫助他挪移身形的波動,已經不屬於正常修行者所能施展能力的範疇了。
紅衣兒很清楚的感知到,那是一股與自己身上天相如初一轍的波動氣息。
是易瀟所說的“太虛相”麼?
是了。
就是了。
他之前說到“破矩”時候的微妙神情,說到“牢獄”時候的戲謔表情,說到“痛苦”時候的歡愉神色,原來都只是虛偽面具下遮掩不住的得意。
他本就是一個“破矩”之人,這具軀殼,真正的主人,或許已經戰死在了那個名叫“鬼門關”的地方。
不過他的真正身份是什麼,究竟是來自多久以前的哪位大修行者,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伴隨著這一劍,一切都將落幕。
一切都將灰飛煙滅,化為烏有。
從前種種,過往種種,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
紅衣兒笑了笑,目光透過寬大飛舞的銀白大麾,投向了天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