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封禁的原因,紫袍大國師默默靠在橋欄上,沉默望著天邊流光溢彩宛若世界初闢的恢弘景觀。
他只是靜靜看著,甚至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干擾。
風暴中心。
水月的深藍色披風倒卷而起,漫天水汽之中,她的動作微微停頓,接著緩緩轉身,將目光投向靠在橋欄杆上的玄上宇。
水月柔聲說道:“尊上,我原以為您也是沒有感情的。”
靠在欄杆上的紫袍大國師默不作聲。
天幕之中裂開一道狹長開口,熾烈天光傾瀉而出,自上而下豎直籠罩,接著貫穿佛骸。
人間的氣息順應天光席捲而來。
溫暖和煦的陽光,這是佛骸無數個輪迴以來從未有過的景象。
水月的面頰上照射一道瀰漫水氣的微光。
她細細眯起眼,感應著有生以來第一次感應到的溫暖。
熟悉而又陌生。
像是初生時候的感覺。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靠在橋欄上的玄上宇閉合雙眸,任天光從橋尾掃過橋頭,冷冷說道:“只是有些累了。”
水月面色複雜笑了笑,接著認真說道:“謝謝。”
紫袍大國師嗯了一聲,接著沉默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再也不去看那道身影。
深藍色披風鼓盪,粗布麻衣上浸染的血漬被水汽瞬息沖洗乾淨。
於是站在橋上的那個啞女小姑娘,又變成了一開始那副童真無邪的模樣。
她抬起頭,熾烈的天光從面頰兩邊穿插而過。
她面對那團浮在空中的菩薩光團,再次輕聲說道:“謝謝。”
。。。。。。
。。。。。。
檀陀地藏菩薩佛像之下。
青石小和尚若有所思抬起頭,有些訝異說道:“封禁的力量減弱了?”
魏靈衫面無表情說道:“這道封禁最多佈施這個佛骸,現在佛骸與人間的通道被開啟了,自然就減弱了。”
“而且。。。。。。”魏靈衫皺了皺眉,望向靠在橋欄上假寐的紫袍大國師,細聲說道:“玄上宇沒有繼續施加封禁之術了,他在想什麼?”
這個紫袍男人的想法,自始至終讓人捉摸不透。
“佛骸小世界距離崩塌也不遠了。”青石站起身子,感應到逐漸恢復的元力魂力與氣血,沒有多想,只是輕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漂浮在空中的檀陀地藏菩薩佛像已經開始虛化。
易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而魏靈衫聲音平靜說道:“再等一會好了。”
這隻龍雀微微瞥了一眼面色複雜的小殿下,又不露痕跡收回目光,輕聲說道:“某人似乎還有事情要做。”
易瀟感應到魏靈衫的目光,有些歉意回望一眼,說道:“稍微等我一下。”
黑衣身影背後的長髮倏忽而起,剎那撞出檀陀佛像的包裹範圍,憑藉著“鬼見愁”最後的氣血之力,易瀟在下一瞬間就落在了大橋中央。
狂風已熄,處處是盛大的陽光。
宛若天明一般,永夜被徹底驅逐。
佛骸的永夜,在日出之後,自然是要消散的。
所以代表了永夜規則的那個女孩,自然也是要消散的。
那個深藍色披風粗白麻衣的女孩,隨著狂風的消散,在陽光照射之下,開始變得虛幻而不真實起來。
她笑著抱緊懷中的物事,對著易瀟點了點頭。
然後她小心翼翼往前走,像是貓咪挪動步伐,怕驚擾了這世間的安靜。
如煙一般。
她的身形如煙一般。
每走一步,就虛幻一分。
最後她站在了易瀟對面,最多三尺距離,像是落日鎮中的那個模樣,天真無邪而又滿心歡喜,伸出自己的雙手。
有微風吹過。
女孩的身形縹緲如煙,而後煙消雲散。
在整片天幕拉開光明的時候,蒼穹所有的雲朵全部消散,天心之中,站著一位長髮拖曳及地的黑衣少年。
易瀟沉默望著自己手中的一疊畫紙。
他抬起頭,熾烈的光芒之中,那縷輕煙已經不可見不可聞。
冥河的浪花濺起拍在橋上,澄澈而透明。
易瀟舉起那一疊畫紙,透過澄光,能看到模糊而清晰的人影。
一張又一張,細密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