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內有風升起,吹動大紅衣袂。
但那件紅衣實在是太薄了,更像是古老的流光,被截碎了一截,永恆的留在了棺材裡,這件覆蓋在體表的輕柔的薄紗,早在無數的歲月裡,被時間腐蝕,雖然還保留著外貌上的完好,但風吹而起,掀動衣袂,便如破碎的瓷器,清脆而果斷的裂開。
刺啦一聲——
先是一角紅衣,碎成輕微而細碎的光子,接著便是紛紛揚揚的紅色光雨,不可遏制的從棺內飛出。
易瀟怔怔不知如何言語。
棺材裡,那位沉睡了無數年的絕美女子,緩緩睜開了雙眼。
天門裡的流光驟然轟動,游魚墜沉。
她伸出一隻手,扶在棺材一側,緩緩坐起身子,嘩啦啦啦身上的紅衣清脆碎開,女子視若無睹的仰起頭來,有些微惘而無措,毫不遮掩那張驚豔的面孔。
穹頂之上傳來沉悶的轟擊聲音。
像是有銳利的器物,勢如開天闢地一般鑿下,大雪飛揚,陸地墜沉,有一道狹長劍匣,伴隨著高亢的龍鳴鳳吟,帶著蓬鬆的大雪雪氣,從穹頂砸破一個窟窿,下墜之勢本是極速無比,跨越了北魏西關到西域八尺山的浩袤距離,難以想象這道劍匣裡,究竟飽藏了多少的**和劍氣。
破開穹頂之上,雪氣天光驟然凝滯,這道劍匣的速度變得“緩慢”起來,在女子坐起坐直身子的那一剎那,正好穩穩當當停在了她的手側,劍匣表面自行震顫一下,抖落殘餘的些許雪氣。
紅衣的手指,握住了紅棺的那一側。
準確的說,覆住了易瀟握棺的那隻手。
她的目光先是抬起,隨著劍匣破頂的極速墜落而一同下墜,而後等到那柄劍匣落下懸空在自己面前之時,她的目光才緩緩停住。
她的眼神裡本是空無一物。
像是在思考自己從何而來,要擇哪而去。
在看到了那道劍匣的時候,依舊是無盡的迷惘。
在思考了短暫的時間之後,她似乎記起來了。
穆紅衣一隻手覆在易瀟手上,微微發力,藉此伸出了一整隻清涼如蓮花的手臂。
那隻手臂蔓延如枝,緩緩生節,最終緩慢彈出的指尖,輕柔按在了那道劍匣之上,剎那之間,劍匣切割的虛空,生出無數水波盪漾,一片鏡面模糊,無數水紋在紅衣指尖綻放,遊蕩在天門之處的“游魚”,在一剎那亂了影子,爭先恐後圍上了這根青蔥玉指。
天門之處,以她為圓心,清掃出陣陣龍捲氣息,草屑舞動,龍蛇嘶啞,劍匣微微開了一條細縫,劍氣洩露如水銀鋪地。
盛大氣象,蔚為壯觀。
易瀟看著這一幕,那件紅衣早已經在風起之時,被吹得支離破碎,如沙一般灰飛煙滅,渾身**的女子挺直脊樑,全身像是西域龍脊的大雪般白的不染塵埃,這樣的一副旖旎景象,僅僅看去一眼,便心神盪漾。
無數天光圍著她旋轉。
整個世界都以她為中心。
穆紅衣扶著棺材一側,緩慢由坐姿變為站起,她毫不顧忌身旁男人的目光,指尖果斷而快速的掠過劍匣。
輕微的“啪嗒”一聲,劍匣像是被人拂開了一條狹長的細線。
天地一線開。
漫天的劍氣凝固,穆紅衣微微怔了怔,她看到黑龍白鳳低眉恭迎,自行開匣之後,劍氣託著浮出的,並不是那柄藏匣之劍。
而是一角大紅衣袍。
在天光遊蕩的“古老海底”,這角殘缺的大紅衣袍,就像是摺疊而起的海草,此刻舒展身子,向著重新光芒綻放,盛大明媚的世界,徐徐伸了一個懶腰。
緊接著無數的大紅海草從劍匣內浮出,一角又一角,浮沉飄搖,與劍氣浪花舞蹈。
游魚微微搖曳,用力銜咬著紅衣衣角,拉扯著衣袍,靠在女子周身三尺之處來回穿梭,最終將殘缺的衣料,拼湊成一整件完整的大紅衣。
劍匣內倒開的無數劍氣,細心而溫柔地圍繞著破損之處熨燙,將這件殘缺的衣袍,連帶著沾染的風霜雪意,全都燙平祛除。
穆紅衣輕笑一聲,握著易瀟的手,從棺材內邁出一步,那件紅衣已經無比契合的貼在了她的身上,玲瓏起伏。
易瀟怔怔看著她。
她同樣看著易瀟。
呼嘯一聲。
天門風破——
她溫柔吐出了兩個字。
“易,瀟。”
赤著腳踩在了草地上的穆紅衣,拉著易瀟,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