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王只道源天罡的這一箭,是對顧勝城誠意的最後試探。
若是捱過了這一箭,便等同於捱到了黎明。
他不知道,蘭陵城的使團,此刻停在了鹿珈鎮的荒原之外。
陛下的意志,便停在了鹿珈鎮外。
。。。。。。
。。。。。。
懶洋洋的天光,如一線潮推進。
鹿珈鎮的居民,有些愕然地回頭,在那聲嘶啞力竭的怒吼聲音當中,無數房屋被聲波掀起,木石飛濺。
那最後的一聲,像是高昂的憤怒。
還有憋屈。
戛然而止。
煙消雲散。
噼裡啪啦的木塊土石跌落在地,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卻是將本就龜裂不堪地面砸得一片狼藉。
鹿珈鎮的大部分人家必備的鑄劍火爐,被巨力掀上高空,灶內爐火旺盛,在空中湮滅復燃,墜落在地,迅速燃成一片火海,徹底將小鎮隔絕開來。
火焰蔓延,剛剛墜地的這等火勢雖不算大,可鑄劍爐火與尋常火焰不同,即便是在大冬三伏天,亦可以迎風燃燒,越燒越沸,逐漸連綿成線,最後依次將外圍的房屋都點燃,星星點點,勾勒出模糊的火焰輪廓。
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不是西域的玄武大妖降臨了嗎?
怎麼又猛地安靜下來?
。。。。。。
。。。。。。
環形的城主府,顧勝城躺在最中間的空地上,四肢之下,蔓延出巨大的蛛網。
他聽到了遙遠的火焰蔓延聲音,還有遙遠的人群躁動聲音。
他覺得這些,都算不上什麼。
他想要喊一聲拖雷,可話到嘴邊,猛地提醒了自己,像是被一桶冷水澆到了頭頂,於是他極為艱難地坐起。
然後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
坍塌的半邊城主府,緩緩站起一道搖晃的女子身影。
煙塵被她揮了揮手,驅散開來,逐漸顯露出婀娜身姿。
顧勝城眯起眼,看著胭脂從煙塵裡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反覆再三,最終站穩了腳。
她的袖內,有一柄刀。
刀尖還滴答滴答滴落著血。
顧勝城聲音沙啞喊了一聲拖雷,又無比艱澀喚了一聲斐常,俱是沒有回應。
他的面色難看起來。
那個女子的聲音同樣帶著疲倦,“我沒有殺他們。”
胭脂比顧勝城好不了多少,她的修為只有九品,在那一箭的風波之下,被巨大的衝擊撼中,險些便站不起來,如今站起身子,努力維繫著平衡。
她沒有急著前進,而是輕輕說道:“我沒有多餘的力氣殺他們。。。。。。這兩個人。。。。。。說是西域的大棋公,其實殺了。。。。。。也無甚意義。”
胭脂的眼裡帶著平靜。
她的身體其實已經到了重負不堪的臨界點,可精神卻無比抖擻。
她直直盯著顧勝城的方向。
“我只要殺一個人。。。。。。”
“所以你說啊,我怎能在其他人身上,浪費多餘的力氣?”
胭脂袖內,那柄刀緩緩滑出半截,雪白的刀身,映照著天光,還有殘餘的溫熱,斑駁的鮮紅。
雪白如女子脖頸。
殷紅似出嫁嘴唇。
的確是極盡陰柔的“胭脂刀”了。
顧勝城的嘴唇有些蒼白,他試著站起身子,卻發現居然無比艱難,即便費盡了全部的勁力,也只不過抬了一下手臂,讓自己的位置稍微向後挪動了一些。
顧勝城很清楚這柄刀有多鋒利。
若是這柄陰柔至極的刀,吻在了自己的眉心,或是沒有大金剛體魄覆蓋的地方。。。。。。
那麼便真的可以殺死自己。
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林瞎子的一箭沒有殺死自己,這個九品女人。。。。。。此刻手上的刀卻可以。
所以他竭盡全力地想站起來。
對方只不過是一個脆弱的九品,還只是一個女人,此刻即便還有餘力,若是自己能夠動用哪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可以殺了她!
但是無果。
胭脂開始緩慢地前進,她的腳步像是灌了鉛,無比地緩慢,沉重,拖在地上,那柄刀滑落出袖,被她雙手攥攏刀柄,就這麼拖行在地,擦出沉重厄長的火花。
在場沒有一個人可以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