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留給你。”
蕭望的聲音艱難從嗓子裡流淌出來,帶著一絲解脫的輕快,還有最後痛苦的歡愉:“我不會讓你活下去的,未來是他們的,誰也無權插手。”
這句話就像是風中的飄絮。
他的意識已經漸漸的散了。
坐在地上捂著胸口的少年儒士,面色湧起病態的潮紅,他盯著床榻老人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森然,一團又一團的巨大光芒在袖袍當中亮起,然後又黯淡,來回翻滾,整個人如同被大風裹起的草人,孤苦無依,最終痛苦嘶啞道:“蕭望。。。。。。你這個,瘋子。”
老人無所謂的笑了笑。
他雙手扶在身側,半靠床榻,微微闔眼。
腦海裡最後的畫面,是一朵飄搖的白絮,從花 芯當中飄出,隨大風浪蕩天地,不知道落在何處。
一生漂泊浪蕩。
“人生有八苦。”
那朵白絮被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摘在了手中,他站在蘭陵城的夜色當中,長袍及地,夜色如水。
他背對眾生,站在絕巔高處,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夜色當中,他緩緩轉身,蕭望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
原來將死之時,真的會將一生全都回憶一遍。
鐵騎錚錚而來,呼嘯而去。
。。。。。。
。。。。。。
“生在八大國的亂世裡,飽受浮沉飄零,是為生苦。”
“如今華髮生白,再難意氣風發,終究化為一蓬黃土,是為老苦。”
“勞憂成疾,苦痛心肺,每每不能入眠,是為病苦。”
“六道輪迴,因果報應,鐵騎踏過的萬里河山,碑下萬千枯骨,入夜之後業力糾纏,夢靨中亡魂哭嚎,只等我入地獄吼捨身輪迴,是為死苦。”
“所愛之人盡皆離世,永生永世再難見面,是為愛別離苦。”
“所恨天下不能合一,所願之事皆生而難得,是為怨長久苦。”
“只求此生平平安安,老來卻鰥寡孤獨佔了兩項,是為求不得苦。”
“我願我放得下所有榮華富貴,能夠歸去時候如平常人家,無數次捫心自問,卻難以割捨,是為放不下苦。”
“坐在這個位子上,行步如履薄冰,註定飽嘗世間之苦。”
年歲輪迴,日夜不息。
容貌老去,兩鬢斑白。
如今到了離開的時候。
像是有個聲音在蕭望的腦海裡輕輕發問。
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老人搖了搖頭。
。。。。。。
。。。。。。
床榻上的鮮血不再流淌。
老人不再呼吸。
浸溼了的床褥,白與紅的邊緣,不再繼續蔓延。
無芯自燃的幽焰不再搖曳,火焰向一側保持傾倒之姿,飛濺而出的點點璀璨火光,保持著將熄未熄的決然姿態。
有血珠還在飛起,有血珠還在落下。
它們全都靜止。
整一間屋子,所有的物事,全都靜止。
除了心臟跳動的聲音。
咕——咚。
咕——咚——
緩慢到了極點,卻證明有人還活著。
一隻手扶牆,身子艱難站起的少年儒士,起身的肩頭撞碎了兩滴懸在空中的血珠,白蓑麻衣第一次染上了血紅的顏色。
他的呼吸已經不再均勻。
那張天塌不驚的少年面孔,也帶著還未散去的痛苦之色。
即便是鬼門關攔住自己的隱谷谷主,動用了隱谷天象卷,九流之術盡數傾瀉,也不能讓自己受到如此慘重的傷勢。
這床榻上。。。。。。
被褥上。。。。。。
還有地上滴落的,空中懸停的,是蕭望的鮮血,也是自己的鮮血。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
源天罡看著那個已經闔上雙眼的老人,他咬緊了牙關,沉聲問道:“活著。。。。。。不好麼?”
當然沒有回答。
老人的意識已經飄散了十之七八,在離開這個人世間之前,他回想了自己的一生,只覺得死而無憾。
活著沒什麼不好。
到了這個時候,死了反而更好。
窗欞外的木質捲簾泛著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