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西域最鋒銳的矛。
鑿穿了西壁壘的大雷壁鼓。
即將打破北魏的堅韌防線。
這隻矛,也是梁涼的盾。
她的雙手自然垂下,絲絲縷縷的火氣從袖中垂落,縈繞如絮,清戾的朱雀鳴叫聲音被她籠在袖中,水洩不通,火紅的流光伴隨高溫,在袖內流淌,映照得她雪白肌膚生出一層淡淡紅潤,如火爐上的紅玉。
梁涼挑了挑眉。
身後的獸潮距離自己還有十里地。
狂奔。
雷鳴。
還有五里地。
止步。
極靜。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個一個古怪的距離停下衝鋒。
巨大的白猿木然站在最前方。
身後一撥又一撥的獸潮,匯聚成汪洋,真的如盾牌一般不可鑿穿,此刻堵在了梁涼的身後。
徹底堵死。
西妖自然垂落的兩隻袖內,反覆洗刷手臂乃至全身的火紅虛炎,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她蹙起了好看的眉頭。
她沒有回頭。
而是在想一個問題。
二十萬的妖族獸潮,此刻停在了自己的身後,這算是什麼?
這隻本該攻破涼甲城大軍的鋒銳長矛,沒有直接鑿入敵軍,而是抵在了自己的後心。
這又算是什麼?
梁涼緩緩回頭。
她沒有看到從虎。
卻看到了巨大白猿頭上,此刻竟然坐著一個玄黑長袍的年輕男人,那個男人的肌膚像是瓷器一樣,一揭就碎,不斷隨風掉落,一層又一層,由一根發繩簡單束起的長髮,一蓬又一蓬飛舞。
白猿停下了前進的步伐,保持了五里地的安全距離。
按風白所說,此刻應是在烽燧長城,進行艱難前行的顧勝城,居然抽身來到了西關,大稷山脈之前。
西妖當然不會認為,顧勝城把獸潮停在了這麼一個距離,是來幫自己的。
她面色陰冷道:“這是。。。。。。何意?”
坐在白猿頭顱之上的顧勝城緩緩站起身子,儀態依舊是無比恭敬,他緩緩抬起兩袖,合攏雙袖之後深深揖了一禮。
語調陰柔而戲謔。
“如您如願。”
顧勝城低垂眉眼。
他的喉嚨內一陣鼓動。
那股噁心的意味猛然上竄,如之前那般,拼命想要嘔吐的念頭湧了上來。
這一次,顧勝城並沒有壓制這股念頭。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吞了他想要的,並且消化殆盡。
所以這一次,吐了也無妨。
顧勝城捧腹蹲下,喉嚨裡傳出痛苦厄長的嘶吼聲音——
原本佝僂站立的巨大白猿,此刻頭顱之上猛然傳來一股大力,整具身軀像是被重山砸中,踉蹌一步,接著頭顱狠狠砸下,砸在大地之上,濺出一大灘煙塵。
身材瘦削輕薄的顧勝城,踩在白猿頭顱之上,哇得一聲,從喉嚨之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這些鮮血的顏色極為古怪,帶著一些森然的白色。
西妖眯起眼。
她知道這並不是顧勝城的血。
而是西域少數大型妖族才會有的血液。
如白猿,如巨象。
下一刻,顧勝城伸出一根手指,扣向了自己的喉嚨之中。
接著是兩根手指。。。。。。
最終,他緩緩,緩緩將一整隻拳頭,都塞入了口中,裸露在外的小臂,陡然青筋鼓起,像是攥住了什麼。
顧勝城用力的將攥住之物,緩慢向外拉扯。
這身玄黑長袍下,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的胃壁之內,宛若鋼鐵,有金鐵交錯摩擦的滲耳聲音。
梁涼在煙塵之中,看到了捧腹嘔吐的男人,從喉嚨裡拔出一截雪白的象牙。
然後是連帶著這根月牙一同拔出的細碎血肉,數個呼吸,便已經遠超顧勝城的體型大小,依舊還在不斷從他的喉嚨之中湧出。
這是一幕血腥到了極點的畫面。
梁涼靜靜看著這一幕。
她看著顧勝城從喉嚨裡取出了一具白象的屍體。
喘著粗氣的顧勝城,赤紅著眼,甩了甩滿手的森白鮮血,有些厭惡地望向一旁的白象殘軀。
他第二次伸出手,伸入自己的喉嚨之中。
那隻手的小臂青筋鼓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