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轉頭顱。
視若無睹。
就這麼一路前行,轉換幾次方向,一直走出城主府,登上涼甲城城頭,而身後郭攸之和董允二人陰魂不散,索性就這麼一言不發的跟著,以至於大大小小的官員,一位又一位,不敢不從,在自己身後成了一條長隊。
噠嗒噠嗒的腳步聲音甚是煩人。
江輕衣猛然停下腳步。
他蹙起眉頭,微微吸掌。
鏘然一聲,涼甲城城頭佩劍的甲士劍鞘倏忽彈起,一道劍光竄入江輕衣掌中。
那道劍光被江輕衣握攏之後向下插去,貫入涼甲城城頭一點,聲勢浩大,狂風裂出,但劍氣力度控得極好,幾乎無縫,故而他的腳底沒有綻放出一絲一毫的蛛網裂紋。
一道界限。
劃分開來。
官員們都怔怔看著這位曾經脾性很好的江大人。
包括此時已在涼甲城頭眺望的紫袍黑袍兩人。
江輕衣面無表情,沒有回頭,向著城頭唇角帶笑的玄上宇走去。
白袍獵獵而舞,他肌膚下有戰鼓擂動,心臟如雷鳴。
以前,他是一個文弱書生。
但現在他不是了。
。。。。。。
。。。。。。
經韜殿。
九道凝形而出的神魂,似乎都疲倦到了極點,支撐他們自主意識化形的魂力,也幾乎要散盡。
花旦停住了沙啞戲腔,呆呆而立,緩緩跌坐,最後病怏怏伏在臺上,水袖淒涼,掩面而泣。
王府少爺,青樓小廝,大抵都是如此。
小殿下保持著盤坐姿勢,耳畔終於沒了最後的喧雜之音。
他的神魂同樣疲倦到了極點。
心不能靜。
道不能平。
這九道神魂化形而出,分去了自己九成的魂力,如今這些魂力即將耗磨殆盡,對自己而言,無異於動用了“大魂力劍”。
易瀟剛剛閉上眼,耳邊又響起了幽幽的聲音。
與戲子的聲音不一樣。
這個聲音很好聽,很悅耳。
“哥哥。。。。。。”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喊你啦。”
他皺起眉頭。
腦海裡浮現了千里之外的畫面。
那個女人,似乎有著某種類似讀心相,他心通之類的妖族術法,在南海之時,自己便聽到了她在妖宿山上的輕聲呼喚。
易瀟閉著眼。
他的紫府微微震顫。
看到了一片天地之間黑雲,城池崩塌,瓦礫廢墟,有一個披著紅紗繫著白巾的女子,面容有些呆滯,托腮坐在坍塌的城頭上,望著遠方的大稷山脈。
那個女子手裡拈著一朵小紅花。
她踢踏著**的足尖,清涼的穿山風,從大稷山脈那頭吹來,將紅紗吹起,白巾飄搖。
咿咿呀呀,口中念著稚嫩不清的字眼。
像是童謠又像是古曲。
踢踏著腳丫的女子,自顧自輕輕說著話。
“哥哥。。。。。。我有些,想你了。”
千里之外的易瀟沒有說話。
府邸內的九道神魂,他們生前都只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甚至除了書生,沒有一人活過了十六歲。
此刻他們都猛然抬起頭,目光一致地望向某個方向。
坐在廢墟城頭的女子,說話聲音,輕輕柔柔。
“你給我買的髮簪,我弄丟了。”
“你給我攢的銀兩,我也找不到了。”
“你送我的書,畫,那些。。。。。。都沒有了。”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梁涼微微闔眼,淒涼說道:“連你也沒有了。”
千里之外。
經韜殿內。
王府少爺先流下了兩行血淚,他聲嘶力竭,破開了神魂的禁錮,幾近全力,吼出了一個晦澀的音節。
震耳欲聾。
小殿下的神魂甚至要被這個聽不清發音的位元組震得寸寸崩碎。
他的道心幾乎快要碎了。
九道神魂,在這一刻齊齊崩裂,迴歸紫府。
這世上——
再沒有一個人,能比易瀟更加親身實際的體會到,此刻這股深入骨子裡的悲哀。
一世又一世。
輪迴開花,然後生鏽。
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