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人微言輕的“工部員外郎”,來參與這次西關守壘之戰。
郭攸之眯起眼,一字一句,認真重複了一遍:“在下認為。。。。。。不妥。”
他深吸一口氣。
事實上,即便他當上了雷霆城總督,說話也並沒有增加太多的分量。
雷霆城的那位城主,在外人看來,著實算不得一位雄才大略的城主,終日飲酒作樂,焚琴煮鶴,虛度光陰。
只是郭攸之知道,柳儒士在閉了城主府府邸大門之後,便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那位城主大人的修行功法,似乎比北魏大部分森羅道殿會的成員來得更要神秘,郭攸之見過柳儒士寥寥的幾次出手,恐怕只差一步,就要抵達元力出竅的九品層次。
須知,當年這個女子,在洛陽是名動天下的花魁,身上未有半分修為。
只不過區區幾年,便已是雲壤之別。
郭攸之不知道這個女人身上發生過什麼。
但城主如此,他沒有理由不藏拙。
柳儒士素日裡待他極好,輪得到雷霆城的造化,便第一個交予郭攸之處理,若是郭攸之看得上,便大可拿去,若是看不上,再將機遇輪給其他人。
雷霆城總督的虛名,說大不大,但比起工部員外郎要強上太多。
這只是一個跳板罷了。
郭攸之心知肚明,也心懷感激。
他深吸一口氣。
此行來到西關,他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江大人。”
郭攸之先是輕輕說了第一句,再之後的話,便經過了很久的思考。
“西關輸不起。”
他知道江輕衣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是天才絕不過分。
在一連串痛擊西域妖族的輝煌戰績之下,整個西關都對這位年輕的青甲儒將服服帖帖。
前有西關白袍王爺的舊部死心塌地。
後有洛陽皇宮的那兩位暗地扶持。
這樣的資源堆疊加身,本身又是一位天才,有什麼理由,不煥發光芒?
腰配“鳳雛”,腳底累累妖骨,此刻又有什麼理由,不去追擊前方退散之勢的獸潮?
郭攸之咬牙說道:“竊以為,窮寇莫追。”
“西域撤軍,看似直擊齊梁,若是留有後手,西關遭到埋伏,該如何自處?如今局勢,我等只需隔岸觀火,學這三年的烽燧蕭重鼎,只守不攻,獸潮來襲我們便打,獸潮退卻我們便守,這是萬無一失的萬全法。”
江輕衣嗯了一聲。
“三營分上中下三條路,在場主將,你,你,你,隨我出關。”江輕衣語氣一如既往,並不顯得霸道,卻令人無法拒絕,點了場間的三位主將,其中並不包括郭攸之。
“有沒有意見?”
江輕衣先是問了那三人,三位戰意沸騰的主將早已等待極久,領命而去,各自率領一營,下城樓,準備出關集結軍伍。
最後江輕衣留下了當時面色難看的兩人。
直接出言反對的是郭攸之,保持沉默的那人叫董允。
任平生自始至終懷中抱劍,一言不發。
董允和郭攸之面色難看。
江輕衣回頭望了一眼西關外的浩袤雪線,平靜說道:“這戰必須要打。”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青甲儒將低垂眉眼,對著身後的兩人緩緩說道:“你們不在我的位置,不知道這個位置究竟要面臨多大的壓力。烽燧的蕭重鼎可以守城,而我不行。”
“西關在等我下一個大勝的戰報。”
“洛陽在等我殺敵凱旋的訊息。”
江輕衣揉了揉發麻的臉,道:“北魏迫切的需要一個能夠扛鼎的人物站起來,接替白袍兒藩王的位置,所以就有了我。”
“南齊恕,北輕衣。”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只當這句話,是個笑話。”
蘭陵城可以將齊恕雪藏這麼多年。
但洛陽不可以。
為何?
齊梁在養劍,把劍蓄養在鞘內,最後一刻再出鞘。
所以齊恕可以養神,可以休息,可以有一條又一條的退路。
在齊恕面前的棋子,是整個齊梁十九道,是春秋以來的最大得勝者,子力雄厚,進可攻,退可守,即便如今面臨烽燧的二十萬獸潮,也有一搏之力。
而江輕衣就只有一條路。
他是北魏的過河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