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絕望。
城頭的白霧瀰漫,天狼城的將領咬牙死衝,王爺沒有發話,那位白袍大將也沒有發話。
張文遠此刻擠在人流當中,城內的百姓再是眾志成城,到了如今的時刻,都無法避免的開始了轟亂,已經有齊梁的鐵騎從側門衝入城內,開始大肆屠殺,腰刀揮斬,血雨如飛。
他抹了抹滿面鮮血,最後來到了城主府邸,人群轟亂,城主府的大門緊閉,他翻牆而入,院內還算安靜,王爺的府邸內沒什麼雜人,春花秋詩早已經在前幾天收拾好了行囊,府裡早早選好了兩個孩子,此刻居然也都沒有哭泣。
出乎意料的安靜。
張文遠要做的,就是打暈夫人,然後等葉先生來到,把府裡的人都帶走。
他還要去指揮狼騎,去死守孤城,城頭上的事情。。。。。。已經顧不得了,自己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孟起了。
張文遠狠狠擦了一把面頰,免得自己臉上的血汙嚇到府裡的人,然後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子內門的門栓有些嚴實。
他皺了皺眉,整個人猛地發力,衝了進去。
府邸內的桌臺被他撞倒,噼裡啪啦的物事摔在地上,茶盞,瓷器,碎了一地,碎片在地上來回滾動,最後叮叮噹噹。。。。。。熄滅聲響。
八尺高的漢子,怔然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地,被瓷盞刺破了掌心,渾然不覺疼痛。
他看著吊在屋頂的那根長繩,來回晃盪的那個身子,腦海當中那股昏眩的衝擊再度襲來。
“不。。。。。。呃——”
“不啊。。。。。。”
張文遠的喉嚨裡,最後的那口氣,撕破了嗓子,帶著哭腔,屋內的燈火撲閃,然後熄滅。
“夫人。。。。。。怎麼會,這樣呢?”
屋內的男人起了身子,以頭不斷磕牆。
“怎、麼、會、這、樣、呢?”
他嚎啕大哭,像是一個孩子,哭出了心肝肺。
張文遠頹然而無力的跪倒在地,最後挪動身子,就這麼爬著,在屋內四處翻找什麼。
。。。。。。
。。。。。。
葉十三趕到了天狼王府。
他先是沉默而又無聲的來到了井口,緩慢轉動吊繩,將井底的屍體升了上來。。。。。。兩個丫鬟抱在一起,依偎在一起投了井,渾身溼透。
接著他推開了屋門,看到了兩具屍體。
寧夫人吊在屋頂。
屋子裡一片狼藉,牆上有著濺開的血跡,被人用力極深的磕出了裂紋,地上盡是一些碎裂的細小物事。
葉十三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忍心去看倒在牆邊的那具屍體。
張文遠找到了一件銳器,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濺在牆上的鮮血像是一朵妖冶盛開的花朵。
滿地拖曳的腥紅。
葉十三看到屋內床榻上,有著兩個沉睡在襁褓當中的嬰兒,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之所以沒有哭聲,是因為他們被喂服了安睡的藥物,而可惜的是。。。。。。他們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
葉十三忽然有些後悔。
他不應該從戰場之上救回寧風袖和張文遠,除了更大的痛苦,他們活到了現在,並沒有其他更多的經歷。
徹底擊垮一個男人的絕望,該有多絕望?
張文遠放棄了替天狼城最後孤戰的機會,選擇在這個屋子裡,了結了所有的生命。
這座城,早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無非是死法的選擇。
有人很幸運,可以活下來。
但他們全都死了。
。。。。。。
。。。。。。
城內的喧囂持續了三天三夜。
天狼王城的城頭,有一杆斷為兩截的大槍,黑布來不及揭開,大槍來不及挺出,就被劍氣崩成兩截。
大槍的槍尖破開了黑布,紅纓拋飛,在破城之後的第三天黃昏,投出了斑駁的影子。
天狼王城終於恢復了一片安靜。
葉十三登上城頭,他看著背對自己的易瀟,輕聲問道:“最後。。。。。。殺了多少人?”
易瀟沉默了片刻,道:“都殺光了。”
“都殺光了。。。。。。”
葉十三有些艱難的閉上雙眼,胸膛一陣氣悶。
易瀟沒有回頭,他的目光投向更北的遠方,輕聲問道:“你覺得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