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道不明的聲音。
嗚咽是含著悲傷和痛苦的。
這道聲音的確有著極淡的哀傷,但這一抹哀傷意味,卻包含在更大的另外一種情緒,像是欣慰,更像是喜悅。
那是輕輕的口哨聲音。
雨水擊打在地面,滴滴噠噠,帶著哀傷意味的口哨聲音,在水波中輕輕砸下,濺起漣漪。
有人拿輕柔的十根手指,輕輕抓了抓易瀟的頭皮,動作溫柔地抓起了幾縷長髮,像是撓癢一般,將黑髮纏繞在指尖,輕輕觸碰著頭皮,按了按。
像是靈魂被溫柔地撫摸。
小殿下的神魂,原先躁動不已,在幾乎快要崩潰的魂海深處,此刻緩緩恢復了平靜。
女人輕輕拿雙手穿過蓮衣少年的腋下,將他托起,靠在自己的膝上。
那是一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臉。
野火燒過,大雨磅礴,她的髮絲溼潤,唇角含笑,坐在焦黑潮溼的草堆,白衣沾了一些灰漬。
她在笑。
少年在哭。
那張俊秀的少年面容上,淚水早已經支離破碎。
慕容伸出一隻手,五指在少年面頰上輕輕抹過,不厭其煩替他擦拭著淚水,聲音溫柔說道:“你呀你,怎麼哭了呢。”
小殿下的哽咽聲音更加艱澀,猛地將頭顱死死埋下,雙手環住白衣女子的腰,感受著大雨中淺淡的溫暖,再也不願鬆開。
慕容低眉,輕輕拍著少年後背,溫柔說道:“不哭,不哭,娘。。。。。。陪著你。”
大雨呼嘯,雷霆乍現。
有人哭啞了嗓子。
最後把頭顱靠在白衣女人肩頭的少年郎,小心翼翼扯著一角白色衣袂,生怕整個女人就像是無數次夢到的那樣,隨夢境一同碎了。
他輕輕夢囈。
“娘。。。。。。”
慕容聲音極輕地誒了一聲。
停頓了很久。
她又溫柔道:“我在呢。”
蓮衣少年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喃喃道:“聲音真好聽吶。”
慕容低低笑了笑,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拍著少年的後腦,在他耳側溫柔親吻。
易瀟忽然說道:“娘。。。。。。這是夢嗎?”
慕容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易瀟有些緊張地問道:“如果是夢,能不能讓我待得久一點,我想跟娘。。。。。。多待一會。”
“好呀。”白衣女人將易瀟摟得更緊了一些,她的呼吸悠長而微弱,聽起來有些虛弱,但聲音依然好聽:“我也想多看看自己的兒子,生得果然很好看啊。。。。。。”
慕容又笑了笑。
她輕聲說道:“但時間不允許了,娘要帶你看一些東西。”
坐在慕容膝上的蓮衣小殿下,有些惘然,被白衣女子溫柔拎起,牽住了手,慕容站起身後,有一龍一蛇兩道虛影浮現而出,自天地間巍峨起伏,大雨被遮蔽在外。
她眉尖微微挑起,劍氣與殺氣並存,環顧一圈,並不如何發力,無形的氣機便輕輕盪開。
雨滴緩慢凝滯。
小殿下有些呆滯,他看到過這樣的景象,大君也好,初代也好,似乎都觸碰到了能夠操縱時間的境界。
慕容似乎知道易瀟在想些什麼,輕聲說道:“我遠遠沒有抵達這個境界,這裡是你的魂海。。。。。。而我,在贈予你龍蛇相的時候,留下了一道人魂。”
她微微停頓,深深看了一眼小殿下,說道:“人有三魂,我的天魂。。。。。。應該被囚壓在映月小魔境內。”
易瀟聽到“映月小魔境”這五個字後,猛然抬起頭,腦海裡如晴空霹靂,一幕畫面閃逝而過,深深烙刻在瞳孔裡。
是洛陽城頭的青霜,還有天酥樓前的風雪。
那一縷殘魂。
在風雪銀城城主的掌心,同樣有慕容的一道魂魄。
是天魂?
慕容摸了摸易瀟的頭,輕聲說道:“你知道,人在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死亡嗎?”
“心臟不跳了,這並不是真正的死。”
“當你拿到了紫匣,進入了這口棺,開啟了最後的那扇門,你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白衣女人輕輕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蘭陵城裡,會有許多人出席你的葬禮,有那個傻子,有你的長兄,還有很多你在乎的,以及在乎你的。。。。。。”
“在棺外的人看來,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