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變得清晰的。。。。。。是前面,那把插在大地上的劍。
那柄劍像是一根桀驁不馴的野草,立在那,插在那,劍氣沖霄,雷霆不敢近,規則不敢動。
易瀟閉上雙眼,耳旁紛亂無比。
先是雷霆悶響,轟鳴。
接著便是那些熟悉的聲音。
“遇事不決,先握住劍,江湖上。。。。。。講道理。誰的劍更快,誰就是道理。”
易瀟眼前恍惚出現了紅衣兒。
她坐在車廂裡,紅衣隨大風飄飛,一柄池魚橫在膝上,雙手壓劍身兩端,鬢角飛揚,聲音平淡。
“記住劍六式——”
“如風!如林!如火!如山!如陰!如雷!”
那道聲音說完之後,隨馬車顛簸逐漸遠去。
第二人緩緩轉身,大日傾斜,刺目盛光隨他轉身而來,那人一副病怏面容,帶著溫和笑意,站在高山之上,拋下一劍。
“人可善,劍不可善。”
“人可欺,劍不可欺。”
“你有疑惑,有不解,有苦惱。。。。。。”
“可是,你也有一把劍。”
那一劍便轟然墜下。
在眼前越來越近,直至能夠看清所有的紋理,脈絡,破空之時每一個剎那的震顫。
第三道聲音響起。
“事有不平,一劍平之。”
“一劍不平,就再加一劍。”
“加到平為止。”
那柄劍落在大地,無數塵埃如大海海嘯,滾動翻湧,以一點為圓心,剎那瀑散開來——
轟然一聲,世界重歸寂靜。
雷霆在易瀟面前三丈之處炸開。
春秋道的大雨下了又停,野草燒了又止,此刻天心再度下起暴雨,雷光落在草原之上,暴怒的高溫,點燃了草心,在漆黑之中,就像是微弱的光火。
同樣漆黑的蓮衣,被大雨打溼,黏在身上,少年掙扎著邁步,艱難向前走去。
他的眼中,所有的景物都逐漸變得模糊,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到了那柄劍上。
火光開始蔓延。
野火燒不盡,大雨熄不滅。
像是那朵藏著青蓮的眸子,在剝奪了一切的饋贈之後,再一次在黑夜之中睜開了雙眼。
那雙黃金瞳,在大草原上迸發劍氣。
生機開始消弭,無數的規則牽扯,無形落在易瀟的身上,一絲一絲剝奪著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權力,每行一步,死氣便灌注地更多一份。
就像是洛陽城頭的那襲紅衣。
繼續前行。
大風吹著蓮衣,倒灌大袖,舉步維艱。
繼續前行。
直到走到了那柄劍前。
易瀟沉重而痛苦的嘶吼一聲,像是把胸膛裡所有的鬱氣,全都吼出來,他面色陰鷙瞥了一眼指尖,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絲線在永夜之中清晰可辨,那是與黑夜不同的墨色,纏繞在小指,手掌,小臂,勒緊了蓮衣,將身軀各處都勒出了血痕。
走過的那一截路,步步滴血。
可是。。。。。。二十年來,自己走了這麼遠的路。
哪一步未曾流血?
如今算是走到盡頭了麼?
他額頭青筋鼓起,忽然抬手攥緊劍柄。
之前在仙碑之中,灼燒掌心,不可握攏的“因果”,此刻爆發出了頑強的抗爭之意。
鮮血在劍柄上跳動,被劍氣焚燒,蒸發。
所有的黑線在一瞬之間被“因果”斬斷。
劍身劇烈震顫起來。
易瀟雙膝一軟,就要跪倒在地,整個身子杵在劍上,卻死死不肯鬆手,艱難低吼聲中,將另外一隻手掌死死壓在劍柄之上。
有一雙溫軟的手,疊在自己手上。
那道幾乎快要羽化的女子身影,站在了易瀟的身後,她低眉而笑,雙手攏在易瀟手上,輕聲說了一個字。
“安。”
似乎有一道光打在了臉上。
這道聲音,點燃了所有的光明。
易瀟睜開雙眼,眼前的草屑,在大雨的狂暴之勢中,開始煌煌燃起,無數的生機,燃燒在這片劍氣充盈的草原之上。
第二雙手疊在自己手上。
易瀟回過頭來,看到身側有位紅衣女子,平靜看著自己,拿唇形輕輕開口。
說了一個字。
“安。”
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