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修為的男人,在一瞬之間,便被天劫淹沒。
李長歌沒了元氣,便只能以劍意御劍。
他艱難驅使出了三尺的劍域。
劍修所修一把劍。
一把劍有三尺。
所以劍修的命,就只有三尺。
在雷霆海洋之中,他的身形搖搖晃晃,便如同一葉孤舟,被狂浪從各個方向砸來,幾乎站立不穩,孤苦伶仃,淒涼無比。
他仍然高舉獨孤。
他的面容之上,卻不再是天劫來襲之前的唇角微翹模樣。
他閉上了眼。
不再去看周遭浩大無比的雷光,究竟是如何將自己淹沒。
他喉嚨翻動,抑鬱之氣,在胸膛之中積累。
世事不快,世事難如意。
他修劍行大善,一劍若是不能如意,又何必再修劍!
一劍若是不能劈開這天,又何必再修劍!
李長歌不再是那個內斂而溫柔的劍客,不再是那個上善若水,行為溫馴服帖的男人。
他的衣袖被滲入劍域之中的雷光撕裂,看起來極為狼狽。
他卻渾不在意。
他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盯緊蒼穹頂端的眸子,赫然迸發出了比雷光更要灼目的光彩!
李長歌的喉嚨裡有什麼抑制不住,要鑽出來,不斷醞釀,不斷積累,最終迸發而出!
“來啊——”
狂放肆意的大笑聲音,像是不屑,像是挑釁。
他高舉獨孤,白涼木髻早已經化為齏粉,腳底的土地已經被雷光砸碎,四分五裂。
天地之中,一人孤獨舉起劍。
他高聲吶喊。
“來啊!!!”
劍修。
劍仙。
大劍仙。
蒼穹那端,似乎有“人”漠然而無情的俯瞰人間。
日月交迭,潮起潮落。
有人生,有人死。
可老天要你死,你便不能生。
第二道雷光砸下。
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一共九道雷光,來勢洶洶,沒有絲毫停留,一道接著一道,將整座雲層之中積蓄已久的雷劫之力,全都清空,劈出了這第一道九劫。
接著南海仙島的雷雲,如狼吞虎嚥一般,重新蓄勢,積累第二道恐怖的雷劫。
雷劫被壓制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並沒有傷及無辜。
先後九道恢弘雷光,全都擊在了一個極小的落點,落地之後鋪撒開來的雷光,除卻視覺效果震撼之外,並無任何殺力,落到身上衣袖,也只來得及跳躍一下,便閃逝化為虛無。
盛大的雷宴之下,小殿下的雙目溢滿了鮮血。
株蓮相放大了視力,強行直視近在咫尺的雷劫,在餘下八道雷劫前赴後繼砸落大地之時,易瀟眼前迸出無數金星,幾乎失明。
小殿下閉上了眼。
他耳邊已經沒了轟隆隆的雷鳴聲音。
他感應到肩頭有人掐緊血肉的觸感,再度睜開眼,小殿下面色蒼白,頓時明白了魏靈衫為何要掐緊自己肩頭。
血紅雷光,取代了劍氣光柱。
雷柱之外,猩紅雷光蹦躂,跳躍,來回巡察,若是有人膽敢踏入天劫範圍之內,便視為一同承擔劫難,有死無生。
雷柱之中,一切都化為了齏粉。
土地,陸石,都是虛無。
那個素衣輕袖的病怏男人,或許是劍域強硬的原因,雷劫之下,衣袖撕裂,卻也只是衣袖撕裂,並沒有更多損傷,此刻懸浮在空中,像是失去了重力,染紅的白衣如孔雀開屏,更如墨汁,漂浮不定。
李長歌閉上了眼。
他的雙手仍然緊攥著獨孤,不肯鬆開。
七九雷劫,一九已盡,二九尚未落下。
這個丟去劍骨,盡失修為的男人,單單憑藉一口劍氣,居然真的撐過了第一重雷劫。
何等壯哉?
可是,也只是到此為止了。
他的意識已經被雷劫打散。
一片歸於渾沌。
蒼穹那端似乎有無形的指引之力,拉扯他的身子,將他一寸一寸提起,向著蒼穹浮去。
劍宗明望向李長歌。
他搖了搖頭。
沉重,而又可惜的搖頭。
上天,從來就沒有好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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