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也不躲,不閃也不避。
他知道鍾二的膽子很大。
卻沒有想過,鍾二的膽子有這麼大。
後卿不清楚自己從創出控弦之術,到如今這個沒落年代,究竟過了多少年。
真正的滄海桑田。
毋庸置疑的,是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如今流傳的控弦之術,已經不再是魔道宗法,即便依舊在下九流之列,可至少躋身在能光明正大修行的法門行列之中。
一山有開山始祖,控弦這座法山,自己就是山頭祖師,難道是過了太久的緣故,後人已經忘了自己?
這個看起來瘦弱不堪的人類少年,居然想把自己這位真正創出控弦法門的魔道始祖,一起煉化了?
勾心鬥角,騙自己去拔劍,從一開始,到現在,鍾二的每一步,都透著一個字。
貪。
這個人,膽大到了極點,貪婪到了極點,肆意妄為到了極點。
後卿只覺得好笑。
他不為所動,看著眼前的劍形緩緩凝固,最終劍柄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身後鍾二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你握住劍柄,我將弦搭在劍上,便可拔出這把劍了。”
後卿笑了笑,握住劍柄。
穹頂之上的萬千絲絃落在劍上,絲絲縷縷,劍氣自行迸發,絞殺不盡,片刻之後,數不清的無形的弦將劍身兜裹住,層層束縛住。
鍾二輕聲喝道:“拔劍。”
後卿紋絲不動。
鍾二眯起眼,看到這位魔道祖師爺輕笑一聲,緩緩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
後卿轉過身子,向著遠離劍形的方向大大跨了一步。
他面上一直沒有表情,眼裡淡漠無比,指了指這把虛幻之劍,語調平靜:“我信不過你,你也要拿出一點誠意。”
鍾二沒有說話。
後卿知道身後的少年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敢玩心計玩算計,到了最後,萬沒有把自己賠進去的道理。
後卿知道。。。。。。鍾二不會把自己涉身險境之中。
自己耗費了極大的心力,去揣度,去推演,得到的結果很簡單。
鍾二想活。
所以他很自然的提出了一個要求。
“你來握住這把劍。”
後卿面色平靜,望著鍾二,與這位面若瓷器,笑起來紅白燦爛的少年對視。
他只需要抓住這一點,死死地將鍾二扣住。
與自己綁在一起。
鍾二能活,自己便能活。
所以拔劍也好,到後面的控弦也好,本該由他一個人來承擔的風險,變成了兩個人來承擔。
後卿面色漠然,等著鍾二的答覆。
那個笑意燦爛的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應了一聲好,保持懸浮的姿態,緩緩飄到了劍柄之前,就要伸手去握住劍柄。
一隻手攔在了他的手前。
鍾家小二爺的身子本來就是虛體,好在這把劍也是虛體,只需要保持虛握的姿勢便可以,但多了一隻手來阻擋,鍾二便順勢收住了手,笑意盈盈望向後卿。
這位心機深沉似海的魔道祖師爺,此刻面色如常,微微低垂眉眼。
他輕聲說道:“我沒有想過,控弦一脈,會有你這樣的後人。”
鍾家小二爺微微一怔。
“遠古年間,魔道巨擘留下的傳承,如今幾乎寥寥無幾。要尋到一個驚豔后輩實在太難。”
後卿微微皺眉。
他仔細想了想,腦海裡將鍾二與自己見面時候,到如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場面,又重新過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他才慎重說道:“你是一個很好的。”
後卿想了想,說了兩個字:“天才。”
鍾家小二爺眯起眼。
“弦術的展開,不見血,不傷人,要讓人悄無聲息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便要在一開始,就將自己的意圖偽裝起來。”
後卿微微闔眸。
“誤導。”
“不斷的誤導。”
“讓人產生懷疑,然後不斷的懷疑,最終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一步錯,步步錯,最後滿盤皆輸。”
後卿的語氣平穩而漠然,語速緩慢,一字一句極為清晰。
鍾二的面色有些僵硬,眼神微微躲閃。
這一切都被後卿看在眼裡。
這位魔道祖師爺唇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